“后羿射日!殿下,老朽读遍了这些武学秘籍,唯有这一本箭术冠绝!”
老翁一手举着一只蜡烛,一手拿起秘籍。
“只是这本箭术对人体的要求奇高,殿下最好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好,前辈,你以后就把我当武学奇才,给我推荐只有武学奇才才能学的功夫。”
“哈哈哈哈,殿下,不是老朽不愿意给你推荐,只是这天下武功各有所长,我说这箭术冠绝,也只是因为这本《后羿射日》是那位将军总结过往的箭术再结合自己在沙场上的实践所得,所以我才称其冠绝。”
“然而没有什么只有武学奇才才能学得武功。”
“原来是这样。”
李正阳饶有所悟地点头,没有着急先前走接过老翁手上的《后羿射日》。
他在顶楼堂成了一个“大”字形。
“前辈,您终日都要待在这顶楼上吗?”
“是,老朽是个犯了罪的囚徒,能得以苟活已承先王之恩。”
“没有人上来时,您不见光?”
“可以见,老朽可以揭开木板,那边也有个窗,只是打开它有些麻烦。”
“您犯了什么罪?”
这问题一抛出,老翁沉默了。
“是大罪?”
“是大罪。”
“杀了人?”
“比杀人恶。”
“自甘受罚?”
“自甘受罚。”
“好吧。”
李正阳站起身,接过了《后羿射日》。
“下次来,还给您带酒。”
这话意思明了,他要下楼,老翁笑着点了点头,戴上装置,送李正阳下楼。
挥手告别老翁,李正阳走出藏书阁。
他感觉到最近在自己身边游荡的人变少了许多,这不是错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楚王既然醒了,那么监视楚王的举动、命令以及发出的指令后产生的效果,自然要比监视一个持续十几年纨绔生活的太子更重要。
李正阳走进太学内,去看了一眼寒门丘瑾所在的位置。
没有变化,他还是一如既往坐在那研究经文。
慢步上前,李正阳走到了他身旁,像上一世一样,丘瑾身旁的人不少都因为李正阳的到来而离开了,只有丘瑾还在全神贯注研读经书。
在一旁跟着丘瑾一起读了好一会的经书,发现这本书的观点就是传统的四书五经。
丘瑾眉头微蹙,所展开的页面上正写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李正阳耐心地等到丘瑾翻页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丘兄,‘民为贵’,书上说得不错。但是,何为‘民’?”
听到李正阳的问题,丘瑾微怔,从书页间抬起头,眼中还有未散的思索痕迹。
“太子殿下。”
他起身准备行礼,但被李正阳按了回去。
丘瑾没想到李正阳会问出如此“浅显”的问题,略带疑惑地答道。
“民者,黎庶也,百姓也。”
李正阳没有直接反驳,手指轻轻点在他刚才默读的那句话上。
“纸上字字珠玑,然而丘兄隔壁巷尾的孙大娘,算不算‘民’?”
丘瑾点头:“自然算得。”
“那她两年前家终日织布换米盐,结果国家征收赋税为了前线战事,孙大娘的幼子被活活饿死,届时‘贵’在何处?”
李正阳语速不急不缓,眼里有种漠然。
为什么他一直对这个丘瑾感兴趣,就是因为丘瑾是当时唯一一个帮助孙大娘的人,当然原主但是是在去青楼的路上碰上的。
“书里可曾教你,如何使这‘贵’字落在孙大娘的幼子上?”
丘瑾张口欲言,可又缓缓闭上。
李正阳紧接着说道。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丘兄想必也学过。”
“而乡里张老翁,三代为农户,年年纳粮,遵的是王法,守的是本分。”
“为何今年大旱,地裂禾焦,他却连乡吏的门也进不去?”
“失‘道’的难道是他吗?这‘多助’又于他何有?”
这件事,是曾和原主上床的青楼女子说的。
这两个问题像是两根冰冷的铁钉,钉在眼前句句大义的经书上。
丘瑾明白了李正阳的意思,按着李正阳的思路,沿着现实的棱角慢慢摸索。
渐渐地他抬起头来,竟然一改低眉顺首的性格,将目光看向了李正阳。
看见丘瑾马上明白了问题出在哪,他心中暗叹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丘兄,这些经书可谓是博大精深。”
“但它们也如那镜中月,水中花,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番话,宛如暮鼓晨钟,重重敲打在丘瑾心上。
“你大可以走出王城,离开太学,去创一门自己的学问。”
丘瑾的双眼看着李正阳,怔怔出神。
放了二十两银子在丘瑾的桌子上,李正阳半蹲下身子。
“丘兄,我有份差事想请你帮忙。”
“淮树香酒楼,第三楼,‘春’字房有个姑娘想学字。”
“若丘兄愿意,可以让她拜你为师,若不愿意就罢了,这银子哪天见到我了再还我。”
李正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这个过程丘瑾一直坐着,反而是李正阳或站或蹲。
直到李正阳走出门,丘瑾才缓缓回过神来。
太子竟然要他推翻儒学,甚至是改变王制!
将桌子上的银子揣进了兜里,他已经做好了离开王城的准备。
走太学时,丘瑾的双手空空,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带着经书离开太学……
———
东宫。
赵是德踩着碎步迎到了李正阳的轿子前。
“太子殿下,老奴事情都办妥了。”
“好,进去说吧。”
天色渐晚,已经临近戌时(晚上7点)。
“太子殿下,膳房已经做好了晚膳。”
“好,那就先吃饭吧。”
他挥了挥手,让赵是德也跟上。
“赵公公,你同我一起吃吧。”
“老奴怎么敢!?”
“我……”
李正阳本想说不是说过了自己以后说话说一不二。
结果想起来那是上一世的事情。
“让你上桌你就上桌,别废话。”
“遵命。”
赵是德心中忐忑不安,坐上椅子也只敢沾一边,方便随时能下跪。
菜肴都摆上桌,膳房虽然做的一人份,但足够丰盛,所以两人也够吃。
李正阳遣散了膳房的侍从,看向低着眉的赵是德。
“你今天见到沈小姐了吗?”
“禀告殿下,见到了。”
“你有没有问她我为什么性情大变?”
本就拘谨的身躯顿时僵硬,赵是德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