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就坐后,李正阳也没有没说话的打算,房间内沉默了好一会,陈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
“嘘!”
李正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还没放下,房间外就走进来一人。
一个看着精心打扮的女子,进房后对二人行了一礼,往古筝的方向走去。
“姑娘,你先出去吧,我这位贵客现在心情不好,还不想听曲,一会要是他愿意听了,我再唤你进来。”
“是。”
女子一听客官不想听曲,很识趣地走了。
“我知道的很多,比如你名字不叫陈谷,你的现在的外貌也不是你真实的样子。”
“你们四人受苏秦控制,都有把柄在他的手上,还有你的耳朵很灵,简直是顺风耳。”
“我说得没错吧。”
李正阳的声音不大,陈谷明白他的意思是要他也小声些。
“没错……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轮到你说说你知道的了。”
“我知道的?你想知道什么?”
“你在赌坊多少年了,在赌坊内,有没有听过‘滋滋’声?”
这个问题让陈谷一愣。
“我……我七岁便被卖到赌坊,已经有十四年了,你说的滋滋声,是指什么?”
李正阳咧嘴一笑。
“你把你的注意集中,告诉我这家酒楼的厨房在哪?”
陈谷没有犹豫,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
“在一楼后院,你是说烹煮过程中会有的‘滋滋’声?”
“那当然听过,赌坊内是有……”
“不,我是指类似这样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响亮的,是水浇在滚烫的金属上才会发出的声音。”
几声轻敲木门的声音响起,两人的对话被打断。
“客官,菜肴做好了。”
“进来吧。”
打开房门,一连好几道菜一次性上齐了。
嚯,这么快?不会是预制菜吧?
不过这服务质量,跟上辈子的服务业比也没差多少,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总有些东西跨了时代也变化不大。
李正阳忽然有些出神,下意识地想对上完菜的小二说谢谢,但是看到了自己的袖子,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太子,忍住了。
“吃完再聊吧。”
他确实饿了,想着既然人都跟着自己出来了,也不怕跑了,先吃饭再说。
这话却让陈谷升起一股无名火,他现在冒着被苏秦怀疑的风险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出来,他却话都不说清楚就要吃饭。
“真受不了你们这种以自己为中心的人,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陈谷起身就要走,李正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我向你道歉。”
李正阳猛地意识到,他们两个现在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陈谷跟自己走出赌坊要冒风险,而他却不用。
“但是我肚子确实饿了,我们边吃边聊总行吧。”
“而且刚才是轮到你说了,你忘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你绝没有利用之心,而且也绝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相反,我很欣赏你。”
李正阳这段话又打出了他最惯用的牌,真诚。
明显起了效果,陈谷不仅脸色有所缓和,人也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你说的那种‘滋滋’声,我听过,在两年前开始就有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两年前?那得做了多少银子了,要是规模不大还好,规模大了京城内难道没有通货膨胀?
“一般在什么时候听见?夜晚还是下午?大概在赌坊的什么位置?”
“有时候整天都会有,有时候在夜晚子时(晚上11点)开始。”
“位置……在紫楼的顶层。”
想来也是,铸造需要高温燃烧,对通风的要求更高,不可能和地牢一样建在地下。
“好,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李正阳说着翻起了袖子,准备开始吃饭。
“你来赌坊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帮我?”
“我来赌坊是为了苏秦的父亲,户部尚书苏杰,而我想帮你自然是因为你的耳朵,不想你一个人才就这么埋没了。”
李正阳说完夹了一口香气四溢的牛肉,这家酒楼的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他口舌生津。
“户部尚书?”
这个答案让陈谷十分意外,他意识到自己完全误会了萧言。
最开始以为萧言来赌坊是为了赚钱,后来知道他是富家子弟,又以为他是喜欢赌博娱乐。
最后因为他在赌桌上耍的技法,和对那一桌银子的关注,误以为他是向往苏秦那种将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所以想用自己手法让四人折服,让他们四个配合他再演一次。
刚才想让他迷途知返,就是因为这些年自己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最后却没有一个能逃脱被苏秦控制的命运。
就在前几日,才有一个富贵人家被苏秦害得家破人亡,最后不得以将自己的妻儿卖给苏秦。
看到那对妻儿的悲惨命运,他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因此才不想萧言重蹈他们覆辙。
可现在却得到一个根本和赌毫无关系的答案。
“你想要讨好苏秦?”
听到这个猜测李正阳差点噎住了。
“咳!咳!讨好他?不不不,你误会了,而且我若是想讨好他,我还怎么救你出来?”
“一言九鼎,想救你出来是真的,我肯定是和他对着干的,你放心吧。”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一次说清楚。”
李正阳嘴角一翘,心想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
真是服了,你没问过瘾,我谜语人都快当累了。
“可以,但在这之前,我怎么确保自己能信任你呢?”
“我现在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没见过你的真正样貌,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把柄在他身上,更不确定你会不会倒戈,你要我怎么告诉一个我毫不了解,又不信任的人我想做什么呢?”
沉默,李正阳趁着这档口一连吃了好几口菜,饭了也干快一碗。
他知道陈谷最后肯定会说的,因为这是陈谷这十四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机会摆脱苏秦。
在她冒着被惩戒的风险,都要劝自己迷途知返,避免落入苏秦的魔爪时,他就笃定了她会上道。
因为那证明她良心未泯,没有完全死心。
而心存希望的人绝不会放过任何能离开魔窟的机会。
再加上自己现在所表现出的深不可测和那微妙的诚恳……
“我叫苏倩,但我更喜欢我以前的名字,陈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