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您怎么……”
话筒里,陈清的声音很惊讶,没想到他会知道。
谈尧握着手机,身子疲惫地后仰,“你继续说。”
陈清叹了口气:“她的ID是追星者,注册于十年前,是你刚出道不久,演一些小配角的时候。在当时非常活跃,是你最早的核心粉丝之一,甚至带领散粉一起组织过几次大型的应援活动,也出过高清的独家机场照和剧照,构图和光影带着浓厚的个人色彩,很专业。在粉圈里也是小有名气。”
十年前……谈尧几乎要遗忘的阶段,彼时他籍籍无名,粉丝很少,也正因为少,而珍贵。
但因为印象深刻,所以谈尧才会觉得她面熟,似曾相识,他敢肯定,他们之间不仅见过一面。
但是后来,随着名气的暴涨,粉丝群体急速膨胀,鱼龙混杂,而早期的那些粉丝,反而渐渐不怎么露面了。
“后来呢?”
谈尧收敛心绪继续询问。
“大概是你在拍摄第一部大制作的电视剧爆火后,获得了第一个奖项后,这个ID就沉寂下去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态。最后一条动态是五年前的一条【当星光变质,追之无益,那就放手一搏。】
五年前,那正好是他事业飞升,接触各种顶级资源,同时也被资本、流量、身不由己的规则裹挟,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比如必须配合炒作莫须有的绯闻,代言自己并不认可的产品,说一些违心的话。
而这些,才是刺痛那些真心仰望他的人的主要原因。
他的心中涌过一份悲哀。
也许是想到曾经那个在角落里举着相机的年轻女孩,眼神明亮专注,透过镜头一点点记录下一个青涩演员对梦想最纯粹的渴望。
他于她而言,是一道温暖救赎的光。
纯粹热烈。
可是今天,当敬仰和爱意化作冰冷的麻木,手中的镜头对准他却是为了置他于死地。
这场舆论没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所以那些照片流传得如此迅速,甚至可能是她送给狗仔的,就是一场报复。
当星光变质……原来,光消失后,剩下的,是恨。
“尧哥,你怎么想?”
话筒里沉默的太久,陈清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就这样吧,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要追究她的责任了。”
脱粉回踩这种事,他不是没见过,只是第一次,被这么费尽心机地报复。
过了年,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各方人马都没有找事,姜恣度过了难得顺心的一段日子。
两个月一转眼就过去了,《九烬霜明》剧组迎来了杀青。
长达四个月的拍摄宣告结束。
所有人员都有一种解脱的舒适感。
杀青现场,开始了往常的合影留念环节。
演员往那一站,想合影的工作人员可以排队上前合影。
当然,仅限工作人员,群演是没有那个资格的。
“真可惜,我是真想跟尧哥合张影啊,可惜他从来不合影。”
姜恣收东西时,听到一旁的化妆人员讨论。
“什么?那站在那合影的不是谈尧吗?”
刚拍完回来的一个工作人员指了指蛋糕前的谈尧。
像是一个背景板,嘴角挂着标志性的微笑,耐心地配合着。
“我去,这还是第一次,之前跟他合作过的都说他不签名不合影。我得去合照。”
排队去跟谈尧合影的队伍愈发壮大。
辰月也过去了。
沫沫看着站在那的姜恣,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你不去?”
姜恣抿唇:“我就算了。人那么多。”
沫沫好笑:“那你在这站着也是站着,不还是要等全部合完影才回去。”
姜恣没说话,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拍照的速度也快,三五秒一个,很快队伍就没剩几个人。
姜恣被沫姐推过去:“去吧,合张照,对你的简历也有帮助。”
姜恣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被推了过去,正好对上谈尧深邃不见底的眸子,讪笑了下,走到他旁边。
明明之前没什么,这个时候反而有些紧张。
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全身僵硬。
也没空关注谈尧的神色,拍完就毫不犹豫地溜了。
直到照片发过来,姜恣才发现,跟别人合影的谈尧都是站得笔直,跟一个人型立牌没什么两样。
而跟她合的那张,男人的头朝着她的方向歪了,右手放在后面,整个人略往后站了些,远远看过去,好像是他半揽着她一般。
直达眼底的笑,那种浸润出来的温柔,像极了她生日那天的模样。
行李箱是头一天晚上收拾好的,杀青宴一过,姜恣就拉着箱子回了戚稚的房子里。
“宝,杀青快乐!”
刚进门,一大束鲜艳欲滴的蓝玫瑰就跳进眼帘。
香气芬芳,姜恣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接过花:“谢谢小稚。”
戚稚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快进来,你负责花,我负责你的行李。”
“拍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你是想今晚出去嗨,还是先睡个舒服的觉明天去?”
每次杀青后,戚稚都会拉着她去吃各种美食,偶尔还会去k歌。
像是每次杀青后的仪式感。
姜恣也不意外,略微思考了下:“明天吧,我今晚得好好休息,像之前一样,不用叫我吃早饭。”
戚稚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放心。对了,我发现了周边一个特别好看的景点,明天我们可以开车去耍呀。”
开车。
对了,她的车还在谈尧那,他的车在自己楼下停着,不能一直开人家的车。
他一向很忙,飞得很频繁,趁着今天刚杀青应该在家,她得赶紧把车换回来。
“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得跟谈尧商量换车的事。”
姜恣点开他的聊天框。
戚稚知道此事,凑过去看了眼,盯着那备注的两个字,忍不住喷笑:“你这个备注是个怎么回事?”
姜恣:“我这不是怕在剧组他给我发消息,被别人看到,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戚稚眯眼:“所以,你们的聊天还很频繁?”
她这个好友是会抓自己认为的重点的,姜恣莞尔:“倒也算不上频繁。”
戚稚根本不听,直接按住她准备打字的手,一本正经:“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事,发信息太随意。”
姜恣一头雾水:“有吗?”
不就是说换车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
“有。”
戚稚依旧一脸正色,径直拿过她的手机,一字一句道:
“我觉得,你应该打电话比较好。”
话音未落,独有的视频通话声瞬间在室内洋溢,姜恣一个激灵,赶紧接过来手机就要按挂断。
戚稚竟然帮她打过去视频通话邀请。
要疯啊。
就在指甲接触到屏幕上的瞬间,一声清晰的接通提示音突兀地响起,视频被接了。
镜头里,谈尧显然刚从浴室出来,潮湿的水汽几乎透过屏幕弥漫过来,几缕湿透的黑发凌乱地搭在光洁饱满的额前,细小的水珠划过凸起的喉结,没入深灰色的浴袍深处。
那双总是温和的眸子,水洗过一般,格外清亮,带着微微的诧异和不易察觉的担忧:“是出什么事了?”
声音低低的,带着水汽浸润后的微哑,敲击在姜恣的耳膜上。
轰——
姜恣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和耳尖火烧火燎。
大脑像一块格式化的硬盘,只剩下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