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愚人节晚会的光束扫过礼堂穹顶。
唐草草站在二楼帷幕的阴影里,指尖有些紧张地捻着裙摆上细碎的亮片。
今天是学生会举办的愚人节晚会,周晚晴拉着唐草草一起参加。
周晚晴最近迷上了妆造课程,就拿唐草草试手,给她设计了一整套适合晚宴的精致妆造。
“草草姐,你好了没?”
周晚晴的声音从帷幕外传来,带着点促狭,“再不出来,楼下那群饿狼要把地板踩穿了!”
唐草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厚重的丝绒帷幕。
喧嚣声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唐草草站在楼梯顶端,一身银灰色吊带长裙,丝绸质地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勾勒出纤秾合度的曲线。
肩颈线条在璀璨水晶灯下白得晃眼,锁骨凹陷处落着一点细钻,像凝结的星芒。
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她下楼的步伐轻轻晃动。
陆昭端着香槟的手停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
他见过太多美人,浓艳的、清冷的、精心雕琢的,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唐草草。
像一把藏在丝绒里的薄刃,慵懒又锋利,瞬间割裂了所有浮华。
陆昭本能地拨开人群,第一个迎了上去。
“这位不知名的女神,”陆昭微微躬身,嘴角噙着惯有的风流笑意。
陆昭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向唐草草伸出手,“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成为您今晚的第一支舞伴?”
“陆昭,”唐草草正想询问陆昭在玩什么把戏,秦凛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
秦凛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领口一丝不苟,眼神冷冷扫过陆昭伸出的手。
“她的第一支舞,是我的。”秦凛声音不高,但拒绝陆昭的意思很明显。
陆昭非但没退,反而向前逼近,目光挑衅地迎上秦凛:“凛哥,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吧?邀请权可是在女士手里。”
陆昭转向唐草草,笑容更深,带着点蛊惑,“草草姐,选我,保证让你成为今晚最耀眼的焦点。”
空气开始绷紧。
陈墨镜片后的目光在唐草草惊艳的装扮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间。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唐草草:“草草姐,如果你需要一位不会踩到你新鞋的‘安全选项’,我随时待命。”
陈墨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陆昭骚包的亮片皮鞋。
沈苑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三个风格迥异的男人围在中心的唐草草,眼睛有些发涩。
沈苑下意识想后退,却被身后的周航猛地推了一把。
“怂什么!上啊沈苑!”周航的嗓门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沈苑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差点撞进风暴中心。
他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慌乱又带着渴望:“草、草草姐……我……”
唐草草被这混乱的场面弄得哭笑不得。
正要开口——
“噗嗤!”
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周晚晴挽着周航的胳膊,从人群里走出来。
她今晚穿着柔和的樱花粉小礼服,笑容明媚。
周晚晴看向周航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前所未有的亲昵和依赖。
“你们几个男生,别为难草草姐啦!”
周晚晴声音清脆,她晃了晃周航结实的手臂,“周航,我们去跳开场舞吧?上次你教我的‘太空步’,我还没学会呢!”
周航受宠若惊,黝黑的脸膛泛起红光,挠着头嘿嘿傻笑:“行!包教包会!”
周航小心翼翼地牵起周晚晴的手,动作笨拙却珍重。
甜蜜的气息无声弥漫。
啪嚓!
一声几乎被音乐淹没的碎裂声,来自角落的阴影。
林砚背靠着冰冷的柱子,手中原本优雅捏着的高脚杯,杯脚在他指间无声地断裂。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苍白的手指蜿蜒而下,洇湿了西装袖口,留下深色的污渍。
他的眼睛死死锁在周晚晴和周航交握的手上,以及周晚晴脸上那毫无阴霾的、对着周航绽放的笑容。
那笑容曾经是属于他的,或者说,是他认为,一定会属于他的。
“林砚”带着前世功成名就时的城府,替换了现在青涩忧郁的林砚,本以为一切依然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周晚晴是他计划里重要的一环,是他精心培育、准备在最关键时刻摘取的果实。
陆昭是他选定的踏脚石,是他通往更高处的阶梯。
他们是他黑暗世界里仅有的、可以称之为“光”的存在。
哪怕这光,最终会被他亲手掐灭。
但他却绝不允许有人胆敢染指、夺走属于他的光!
一股阴冷的戾气从林砚眼底最深处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那副斯文的伪装。
林砚缓缓松开手,任由碎裂的玻璃残渣掉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他整了整并未凌乱的领结,脸上重新覆上一层毫无破绽的、甚至堪称温柔的微笑。
林砚从容地走向吧台,修长的手指在琳琅满目的酒瓶间滑过,最终落在一瓶不起眼的金酒上。
他的指尖极其隐秘地一弹。
一点细微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白色粉末,如同尘埃般落入了侍者刚倒好的一杯香槟里,瞬间消融无踪。
林砚端起那杯香槟,姿态优雅地走向人群中心,那个被众星拱月、搅乱了他棋局的唐草草。
“草草姐,”林砚的声音悦耳,如同大提琴的低鸣,将那杯香槟递到唐草草面前,笑容无懈可击。
“今晚的你,光芒万丈。这杯酒,敬今晚最耀眼的星辰。”他的姿态谦逊有礼。
唐草草看着眼前澄澈的液体和林砚过分“完美”的笑容,心头莫名泛起寒意。
“她不喝酒。”
秦凛直接伸手,挡开了林砚递过来的酒杯。
林砚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嘲弄:“凛哥,替人做决定,不太绅士吧?一杯香槟而已,草草姐又不是小孩子。”
“她酒精过敏。”秦凛面不改色,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林砚,“你不知道?”
林砚的笑容依旧完美:“哦?是吗?那是我疏忽了。”
他自然地收回酒杯,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