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此刻一脸不爽,看着蒋家人想看什么晦气东西。
语气满是不耐烦:“几位我这房子,不能再租给你们了!”
“什么?”蒋荣生眼睛都红了,“为什么不租了?我们不是交了房租吗?”
房东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你们还好意思说!你们看看,自从你们住进来,
我们这片儿就没消停过!三天两头公安局上门,街坊邻居天天找我投诉,说你们乱搞男女关系。
真晦气!我这房子租给你们真是倒了血霉,可不敢再沾染你们这些麻烦精了!”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往蒋荣生手里一塞:
“这是这个月的房租,六块钱,退给你们!你们赶紧给我搬走!立刻!马上!”
房东顿了顿,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又补了一刀:“反正……反正你们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好搬的了,省事!”
说完想起了什么,从蒋荣生手里,抢回了那6块钱,
蒋荣生想要夺回来,房东却眼疾手快的将钱塞进了衣服兜里,戒备地看着他。
“我家具全被你们弄丢了,这6块钱就当赔偿,不够的也不让你们补了,赶快滚,真晦气。”
这话,把蒋荣生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蒋荣生想要辩驳几句,可房东说得没错,租房当时带家具的,现在别说家具了,整个屋子就剩下墙壁了。
蒋家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下,他们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接下来他们要住哪儿?真的只能住牛棚?不行,光想想就恶心,绝对不能住牛棚。
陈晚转身拉着蒋荣生道:“儿啊,委屈你了,快去把吴秀兰哄好,妈不想跟牛住啊,妈不能住牛棚啊!”
陈巧娇听了姑妈的话,心底恨意一闪而逝。
这边,蒋家鸡飞狗跳,被房东扫地出门,活像一群丧家之犬。
另一边,吴秀兰在“洗劫”完陈巧娇家后,并没有急着回家。
她悠哉悠哉地拐了个弯,直奔供销社而去,动作要快,不然供销社该下班了。
家里如今可是“遭了贼”,锅碗瓢盆都被“偷”得一干二净,她这个当家主母,总得买点东西回去做做样子。
不然,她跟念念两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过活,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贼就是她吴秀兰自己?
进了供销社,吴秀兰熟门熟路地扯了布,称了棉花,又买了一些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从供销社出来天已经渐黑。
买的东西不少,零零碎碎的,也装了老大一个包袱。
吴秀兰将那鼓鼓囊囊、比她人还宽的包袱往肩上一甩,嚯,还挺沉!
她扛着这个超大的包袱,整个人被衬得格外娇小,从远处看,活像一根巨大的棒棒糖立在路边晃悠。
裴铮开着吉普车路过,一眼就瞧见了路边那个努力扛着大包袱的小身影,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
他把车缓缓停在吴秀兰身边,摇下车窗,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同志,需要帮忙吗?”
吴秀兰闻声抬头,看见吉普车,眼睛倏地一亮。
这敢情好啊!
她毫不客气地开口:“要!同志,到红星大队多少钱?”
裴铮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多少钱?
他堂堂裴团长,给人当司机,能是为了钱,她居然问多少钱?
而且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还没认出他来。
一股无名火噌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裴铮一言不发,猛地一踩油门,吉普车“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卷起一阵尘土,呛了吴秀兰一鼻子灰。
“嘿!这人怎么回事啊!”吴秀兰莫名其妙地抹了把脸,嘀咕道,“问个价都不行?我又不是不给钱!”
她撇撇嘴,认命地抱紧了大包袱,继续吭哧吭哧地往前挪。
刚走了没几步,刺耳的刹车声再次响起。
那辆吉普车去而复返,停在了她面前。
透过车窗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
裴铮的眼神像是淬了冰,语气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上车。”
吴秀兰被他这气势一震,下意识地就想立正站好。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身笔挺的军装,带着天然的威慑力。
又或许,是他那种命令式的语气,勾起了她灵魂深处潜藏的、军人使命的服从。
她没再多问,也没再提钱的事,麻利地拉开车门,抱着大包袱挤了进去。
裴铮一路黑着脸,车厢里的气压低得吓人,吴秀兰识趣地缩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吉普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红星生产大队。
吴秀兰刚松了口气,准备道谢下车,村长媳妇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
黄婶子看见吴秀兰,像是看见了救星,声音都抖
“秀兰啊!你可算回来了!念念……念念她病了!发起高烧,烫得吓人,人都烧糊涂了!”
“念念!”
吴秀兰脑子“嗡”的一下,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丢下肩上的大包袱,那包袱“咚”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锅碗瓢盆发出一阵闷响。
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她一把抓住婶子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婶子!念念她在哪儿?”
黄婶子被她抓得生疼,却也顾不上,急声道:“在我家,我让二丫头看着呢!你快去看看吧,孩子烧得脸通红,嘴里还一直喊妈妈!”
吴秀兰心焦如焚,扭头就看向那辆还没熄火的吉普车。
裴铮那张冷脸在车窗后若隐若现。
吴秀兰也顾不上之前的尴尬和不快了,几步冲到车窗边,带着哭腔,声音急切:
“同志!求求你,求求你帮帮忙!我女儿病得很重,发高烧,能不能……能不能用你的车送我们去镇上医院?”
裴铮看着她苍白着脸,眼圈泛红,全然不见了之前那副伶牙俐齿、跟他讨价还价的模样,心头那点不快莫名其妙地就散了。
他眉头微蹙,沉声道:“可以!”
吴秀兰如蒙大赦,连声道谢,拉开后车门就想往里钻。
裴铮开口:“你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