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兰一个女人家，扛着一块比门板小不了多少的功勋牌匾，走在村道上，那场面，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哎，那不是蒋家的媳妇儿吗？”
“她扛着那块大牌子干啥去？”
“看着像是往村长家去了！”
好事儿的村民们见了，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三三两两地跟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
“秀兰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平日里还算说过几句话的大娘凑近了问。
吴秀兰也不隐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婶子，我去村长家，开证明，我要离婚！”
“啥？离婚？！”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比刚才在镇上看陈晚撒泼还热闹！
这年头，离婚可是天大的事儿！
村民们的八卦热情瞬间被点燃到了极致，呼啦啦跟着吴秀兰，队伍越拉越长。
到了村长家门口，吴秀兰深吸一口气，将肩上的牌匾小心翼翼地竖在门边，然后“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院子中央。
“村长！村长伯伯！”她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更多的是决绝。
村长闻声从屋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跪在地上的吴秀兰，还有旁边那块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功勋牌匾，顿时吃了一惊。
“秀兰你这是干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村长急忙上前要扶。
“村长！”吴秀兰却跪着没动，仰头看着他，眼圈泛红，“求您了！求您给我开个离婚证明吧！这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村长一听“离婚”两个字，眉头就是一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受苦了！你根正苗红的革命青年，当初就不该嫁给坏分子！该离，早就该离了！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也不能让你这么受委屈！”
说着，他又要去拉吴秀兰：“快起来，开个证明是小事儿，地上凉。”
吴秀兰依旧没有起身，声音带着哭腔，却条理清晰：“村长，我知道您是好人。可……可我没有户口本，蒋家人把我的户口本扣着不给，我……”
话还没说完，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紧接着，陈晚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蒋松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村长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家被偷了啊，什么都没有了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陈晚推着蒋松柏，那轮椅轱辘压在院子里的石子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像是直接碾在人心尖上。
她人还没到跟前，哭嚎声已经先一步砸了过来，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村长啊！你可得给我们老两口做主啊！”
陈晚一进院子，瞧见吴秀兰还跪在那儿，旁边还放着那块一等功匾额，眼珠子一转，也顾不上轮椅上的蒋松柏了，身子一软，直接“噗通”一声也坐在了地上。
她双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哭天抢地，嗓门比刚才在公安局门口还要尖厉几分。
“天杀的吴秀兰啊！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贱蹄子！”
“你偷光了我们家的东西，连口吃的都没给我们老两口留下，你好狠的心啊！”
“你居然连家里的床都搬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啊，什么都没留下。你要逼死我们啊。”
陈晚一边嚎，一边用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那架势，活像是吴秀兰刨了她家祖坟。
她这番颠倒黑白的控诉，把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给说愣了。
不等吴秀兰开口反驳，人群里立刻就有人忍不住高声喊道：“蒋家婶子，你这话可就昧良心了！”
“我们可都看得真儿的，秀兰出门的时候，就扛着那块大牌子，两只手都空着呢，啥时候搬床了？”
说话的是村口王大娘，平日里跟吴秀兰也算说过几句话，最是看不惯陈晚这尖酸刻薄的做派。
“就是！我们都看见了！秀兰就拿了那块牌匾！”
“蒋家婆子，你可别睁眼说瞎话！”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显然都不信陈晚的说辞。
吴秀兰依旧跪在地上，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一双眼睛却清亮得吓人，直直地看着撒泼打滚的陈晚。
“婆婆，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还好好的，一样没少。”吴秀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沉静的力量，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本来还算淡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您现在说东西都没了，我爹的军功章呢？平时都是你收着的！”
她眼神里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担忧”
此言一出，陈晚的哭嚎声都顿了一下。
吴秀兰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立刻转向村长，语气恳切又焦急：“村长！既然婆婆说家里遭贼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咱们可得赶紧报公安！让公安同志来好好查一查”
吴秀兰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爹那块用命换来的军功章，一直被蒋家人拿着呢！要是被贼偷走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村长，这军功章可千万不能有闪失啊！”
“报公安！必须报公安！”
“军功章？”
“报公安？”
陈晚一听这两个词，特别是“军功章”三个字，那哭声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悲愤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煞白和惊恐。
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去看吴秀兰，也不敢看村长，嘴唇哆嗦着，支支吾吾地说道：“报……报什么公安！”
“家……家里头的事儿，不用麻烦组织。”
她要是真让公安来了，蒋荣生那边在公安局还没捞出来呢，这边要是再因为“失窃”和“军功章”的事儿惊动了公安，那不是自找麻烦，往枪口上撞吗？
那军功章，可是他们蒋家这些年能安稳待在村里，没被彻底打倒的保命符！要是让村民知道军功章不见了，他们蒋家未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周围的村民们可不傻，一看陈晚这心虚的反应，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哟，蒋家婶子，刚才不还哭天抢地说被偷光了吗？怎么一说报公安，您这就不哭了？也不喊着要死了？”一个嘴快的后生忍不住嗤笑出声。
另一个大娘也跟着摇头叹气：“我看啊，这蒋家就是缺德事儿做多了，遭报应了！”
“可不是嘛！以前怎么磋磨秀兰那丫头的，咱们可都看在眼里。现在好了，儿子在外面跟野女人乱搞被公安抓了，家里的东西又‘丢’了，指不定啊，真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降下的报应！”
“活该！这种人家，就该遭报应！”
村民们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陈晚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巴掌，火辣辣地扇在她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