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细碎的阳光便穿透竹叶的缝隙，在竹居南侧的空地上洒下点点光斑。李源握着锄头的手掌微微发红，新翻的泥土带着特有的潮湿气息，在阳光下泛着深褐色的光泽。他直起腰，看着眼前三尺见方的菜畦，边缘整齐的竹片围栏仿佛经过精心测量，连朝向都与东方初升的太阳呈微妙的角度。

"师尊，水来了！"姜昊挑着两桶山泉水从青石小径走来，扁担在他肩头压出的弧度恰到好处，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夜无影则抱着一捆小臂粗的柴火，柴火表面还带着清晨的露水，他将柴火轻轻放在墙角，动作轻得连一片枯叶都未曾惊动。

李源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块菜畦的布局、尺寸，甚至泥土的松软程度，都与他昨夜梦中所见分毫不差。可他分明从未在此处开垦过，更未见过这样规整的菜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锄头的木柄，他在竹椅上坐下，折扇轻摇间，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竹香。

微风掠过菜畦，湿润的泥土表面突然泛起细小的涟漪。李源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俯身凑近，只见十三点嫩绿的芽尖正奋力顶开泥土。这些嫩芽生长的轨迹宛如某种神秘的阵法，每一株都朝着不同的方向舒展。有的叶片圆润如古代铜钱，边缘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有的细长如青锋剑，叶脉间流转着淡淡的金色纹路；还有的蜷曲如龙须，顶端凝结着一滴晶莹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么快就发芽了？"李源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讶。他分明还未播种，这些嫩芽却像是早就预定好了生长的位置，在这一刻集体破土而出。更奇异的是，当微风拂过，这些嫩芽竟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

一旁的姜昊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刚触到一株细长如剑的嫩芽，一股温暖的气息顺着指尖涌入经脉。那不是普通植物的触感，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生命律动，像是触摸到了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他浑身一震，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李源

"师尊？这是......"姜昊的声音有些发颤，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可当他看到李源平静的神色，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在他心里，这位神秘的师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李源重新坐回竹椅，折扇轻点下巴："哦？觉得有趣？"他的语气平淡，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正午的阳光变得炽热，山村入口处扬起一阵尘土。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走来，她的布鞋早已磨穿，脚趾渗出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暗红的印记。苏清荷的脸色苍白如纸，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藏着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请问......"她拦住一个背着竹篓的村民，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李源先生住在哪里？"

村民上下打量着她："姑娘，你是......"

"我叫苏清荷，是来拜师的。"苏清荷挺直脊背，尽管身体在微微颤抖，声音却坚定得如同磐石。

"拜师？"村民挠挠头，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突然响起。玄翎从铁匠铺探出头，赤膊的上身布满汗珠，源气在他周身若隐若现，映得炉火都黯淡了几分。

"谁要拜师？"玄翎的声音带着锻造后的沙哑，却充满力量。

苏清荷转身，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青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她深吸一口气："我、我想拜李源先生为师。"

玄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你从哪里来？"

"落月谷。"苏清荷的声音突然哽咽，眼眶泛起泪光，"我是医师，可在那场瘟疫中......我的医术毫无用处。是李源先生的三位高徒救了大家，所以......"

玄翎的神色缓和下来，他拍了拍苏清荷的肩膀："跟我来吧。"

路过诸葛明的卦摊时，这位天机世家的传人正捏着铜钱，口中念念有词："明日卯时三刻，必有甘霖......"看到苏清荷的瞬间，他的手指突然一抖，铜钱"当啷"一声掉在卦盘上。

"这位是......"诸葛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震惊的金光。

"来拜师的。"玄翎简短地介绍。

诸葛明的手指在袖中快速掐算，脸色却越来越白。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摆摆手："去吧，先生在竹居。"

当苏清荷终于站在竹居前时，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就要跪倒。玄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坚持住，师尊最欣赏有毅力的人。"

竹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李源手持《论语》缓步走出，目光扫过苏清荷狼狈的模样："玄翎，这位是......"

"扑通！"苏清荷直接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求先生收我为徒！"

竹居内，李源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推到苏清荷面前。茶汤呈琥珀色，表面漂浮着几缕若有若无的源气。苏清荷双手颤抖着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遍全身，疲惫和伤痛被这一杯茶尽数驱散。

"先喝口茶，慢慢说，为什么要拜师？"李源靠在竹椅上，折扇轻摇。

苏清荷抿了一口茶，感受到茶水入喉后化作一股精纯能量游走全身，这才鼓起勇气开口："我......我想治病救人。"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哽咽，"从小爷爷就教我辨认草药，背诵医书。我以为只要医术足够精湛，就能救所有人......"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可在那场瘟疫中，我看着病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李源静静地听着，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你救一人会害百人，你还救吗？"

苏清荷愣住了，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头。房间里陷入死寂，只有夜无影研磨的声音"沙沙"作响。

"如果救一人会害千人呢？"李源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苏清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了出来："我......我会想办法救所有人！"

"如果没办法呢？"

"那就创造办法！"苏清荷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炽热的信念，"医术不该有极限，我会一直学，学到能找到两全之法！"

李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起身走向书架，取下一本古朴的书册。书册封面泛着淡淡的金光，"百草经"三个大字像是活物般在封面上游动。

"拿着。"

苏清荷双手接过，指尖刚触到书册，一股浩瀚的医道气息扑面而来。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书页上记载的药材，有的生长在火焰之中，有的扎根于冰川之下；病症描述更是闻所未闻，治疗方法完全颠覆了她对医道的认知。

"悬壶......济世......"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突然想起药王世家世代相传的医道至高境界。

李源挑眉："你知道这本书的来历？"

苏清荷猛地抬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先生，这、这本书的作者......"

"哦，在我的记忆中，这书是两个人写的。内容有点繁杂，我给优化了一下。"李源漫不经心地说，"好像一个叫李悬壶，一个叫周济世。"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苏清荷脑中炸响。原来悬壶济世的由来是这样。药王世家供奉千年的医道圣典，不过是百草经十六卷之一，如今在这里我竟然见到了全卷！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窗外的菜畦。那十三株嫩苗在阳光下愈发耀眼，每一株散发的气息都截然不同。有的带着治愈的温暖，有的蕴含着毁灭的肃杀，还有的流转着生机与死亡交织的韵律。

"那、那是......"她颤抖着指向菜畦。

"哦，自然而生的草药。"李源随意道，"以后你就负责照料它们。"

苏清荷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决堤般涌出。她终于看清，这些看似普通的嫩苗，每一株都承载着失传已久的药道至理，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

"弟子......谨遵师命！"她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地上久久不起。

李源看着新收的徒弟，又看看菜畦里的嫩苗，折扇轻摇："顺其自然吧......"

窗外，霜璃慵懒地晒着太阳，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主人啊主人，您口中的‘草药’，可是十三种大道具现化的先天灵根啊......"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