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翎已在那僻静的小山村蜗居五日整。这五日,他似被按下了生活的快进键,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他便已从简陋的草铺上一跃而起,生火、烧铁、抡锤,开启一天的忙碌。铁匠铺内,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熹微晨光一直奏响至漫天晚霞,成了小山村里独特的背景乐。
起初,村民们对这个陌生的“北冥来的铁匠”满怀戒备,眼神里藏着警惕与疏离,就像对待突然闯入领地的野兽。可随着时间推移,日复一日看着玄翎那专注打铁的身影,听着他铁锤与铁器碰撞出的清脆节奏,戒备的坚冰一点点消融。他的打铁手艺出奇地好,打造出的农具结实耐用。老李头那天掂着新修的锄头,那锄头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他咧开缺了颗牙的嘴,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块儿:“小伙子,这锄头打得真不错!比镇上铁匠铺的还结实,用起来顺手多了。”玄翎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中满是质朴的温暖:“您用着顺手就好。”
这天,铺子外头,几个孩童被玄翎的一举一动吸引,就像被磁铁吸附住的小铁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锤子。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凑到玄翎跟前,小脸涨得通红,声音细若蚊蝇:“铁匠叔叔,你能打把小刀吗?”玄翎先是一愣,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他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温和如春日暖阳:“小刀太危险了,我给你打个铁皮小青蛙,它能蹦能跳,好玩又安全。”小女孩瞬间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满心期待。
玄翎挑出一块废铁,抡起锤子,随着一下下有力的敲击,火花四溅,那废铁逐渐在他手中蜕变。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如此享受这般日子。没有朝堂上钩心斗角的权谋算计,没有战场上你死我活的血腥争斗,有的只是这质朴的劳作和村民们的善良淳朴。夜晚,玄翎躺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草垫子硌得他脊背微疼,可他却睡得踏实。望着满天星斗,他陷入沉思,想起了父亲玄冥帝。
那个威严冷酷的男人,一生都在疯狂追逐力量,试图让北冥在他铁腕下成为天下霸主,可最终却落得身死道消的凄凉结局。玄翎轻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几分离愁:“父王……如果您能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觉得可笑?堂堂北冥皇子,竟然在这里打铁……”他苦笑着摇头,满心复杂情绪在心头翻涌,翻了个身,将那几分落寞埋进被褥,渐渐睡去。
次日清晨,阳光熹微,李源手持折扇,悠然漫步在村中小道上。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泥土与野花的清新气息。他信步路过铁匠铺,耳畔却捕捉到一阵低沉的呢喃:“……父王,儿臣知错了……如果当初我能劝阻您,如果我能早点醒悟,北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李源脚步微顿,侧耳倾听,那声音满是悔恨与愧疚,带着几分泣音。他轻叹一声,缓步走进铺子。
玄翎正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察觉有人靠近,猛地抬头,见是李源,瞬间睡意全无,慌忙起身行礼:“先生!”李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温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玄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眼眶渐渐泛红,似乎有热泪要涌出。李源目光悠远,似能穿透时空:“你父亲若能看到现在的你,想必也会欣慰。”玄翎怔在原地,喉头上下涌动,满心话不知从何说起。李源轻摇折扇,一缕清风徐徐吹来,带走了铁匠铺中闷热的空气,也仿佛吹散了玄翎心头的阴霾。玄翎深深鞠躬,郑重道:“多谢先生指点。”
却说李源煽动折扇的瞬间,天地间似有神秘波动被引动。霜璃目光闪动,口中呢喃道:“这是此界的界核感受到主人的存在了吗。”远在兽神山地底十万米下的封印之地,暗无天日,死气沉沉。无数粗大的锁链纵横交错,如虬龙盘踞,封锁着一座巨大的囚笼。囚笼中央,一只通体金黄的三足金乌静静悬浮,那金光在漆黑环境中尤为醒目。它周身散发着神圣气息,却紧闭双目,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它尚有一息。
突然,金乌那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金光如实质利剑般射出,瞬间照亮整个幽暗空间。“哗啦啦——”锁链剧烈震颤,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彻洞穴,整个地底空间都在这股巨力下疯狂晃动。饕殄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囚笼外,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金乌,满是惊骇与不解:“怎么回事?这封印怎会突然暴动?”金乌却似对它视而不见,根本懒得搭理,只是张口吐出一道金色魂灵。那魂灵如流光溢彩的流星,裹挟着强大力量,瞬间穿透层层封印,朝着远方飞速遁去。
饕餮见状大惊,连忙试图拦截,却扑了个空。它懊恼地低吼,仔细检查封印,却发现一切如常,毫无破损迹象。它满腹狐疑地嘟囔了几句,终究没发现什么端倪,只得转身悻悻离去,却不知自己已错过惊天之变。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玄翎在草棚中睡得正沉,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想是梦到了什么美事。怀中的霜月灵梨,不知何时悄然散发出微弱的金光,光芒柔和却又神秘。那金色魂灵飘然而至,如受指引,缓缓融入灵梨之中。灵梨立刻像是被施了魔法,渐渐变形,最终化作一道虚幻的人影——玄冥帝!
这位曾经威震八方的北冥帝王,此刻以霜月灵梨重铸肉身,重现世间。他低头看着熟睡的儿子,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愧疚、心疼、欣慰交织其中。他轻声呼唤:“翎儿……”声音似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满是愧疚。
他环顾四周,从那简陋却整洁的铁匠铺,到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农具,再看到儿子脸上那久违的平和神情,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吐出一句:“或许……为父真的错了。”话音落地,整个草棚似都为之一震,可玄翎仍在梦乡,浑然不觉这跨越生死的父子重逢,只有那霜月灵梨静静释放着金光,宛如一切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