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才脑袋嗡地一声，瞬间空白。
原始账册？那些东西昨晚不是烧了吗？
他喉咙发紧，冷汗湿透后背说。
“林主任，这个账册都在乡财政所保管着，我马上让人去取，可能需要点时间整理…”
他语无伦次，慌乱地看赵金伟。
林东强仿佛没看见，紧接着问吴大勇说。
“吴局长，青石乡中心学校的学生营养改善计划，专项资金是按学期拨付的，上学期，实际采购鸡蛋的数量、批次、供应商资质证明、质检报告，以及每日学生实际用餐的签领记录，现在拿出来看看。”
吴大勇脸上的肉一颤，汗珠滚落。
鸡蛋？发霉的鸡蛋？签领记录？那些东西早处理掉了！
他张着嘴，半天憋不出话。
“报告领导，这个日常记录可能在学校后勤那里，我们管理上可能有点疏漏。”
林东强依旧没什么表情，侧头对省审计厅的王海涛副处长说。
“王副处长，麻烦记一下，青石乡中心学校危房改造专项资金账目、营养餐采购及发放原始凭证，列为重点核查项，会后立即调取封存。”
“是，林主任。”
王海涛立刻应声，在本子上记下，眼神扫过脸色惨白的两人。
赵金伟的心彻底沉下去，手脚冰凉。
他强撑着笑脸想圆场说。
“林主任，基层工作杂，难免疏漏，我们全力配合督导组查清……”
林东强直接打断他，目光第一次看向坐在后排一直沉默的陆干说。
“陆寒同志，你是青石乡中心学校校长，你那里，有没有关于刚才提到的两项工作的原始记录？特别是没有被整理过的。”
唰！所有目光瞬间聚焦陆寒。
赵金伟等人的眼神充满惊愕和威胁。
陆寒平静地站起身。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站得笔直。
他没有看那些目光，对着督导组方向说。
“报告林主任、各位领导，青石乡中心学校所有原始工作记录，包括危房改造工程从立项、招标、合同、施工日志、监理记录、问题整改单、阶段性验收报告、最终审计草稿，以及学生营养餐每日采购清单、供应商原始票据、每批次鸡蛋质检报告、学生用餐签领表，全部完整保存。”
他顿了顿，在赵金伟等人死灰的目光中继续说。
“原始纸质账册和凭证，一共三箱，为防意外损毁，所有关键材料，均已扫描形成电子档案，并上传至具有司法存证效力的云端平台，时间戳清晰可查。”
他从随身带的旧帆布包里，拿出三本厚厚的、装订整齐的蓝色文件夹，双手放到林东强面前的会议桌上。文件夹封面上，打印着。
《青石乡中心学校危房改造项目全流程原始记录（含问题汇总）》
《青石乡中心学校营养改善计划原始凭证及签领记录》
《青石乡中心学校其他收支异常情况说明（附部分佐证）》
“原始账册和大部分凭证存放在学校保密资料室，随时可供督导组查验。这是核心目录和部分关键页复印件，请领导审阅。”
林东强眼中掠过一丝赞许。他没说话，拿起最上面那本危房改造记录翻看。
会议室死寂，只剩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会议室紧闭的门被外面一阵喧哗声撞开！有人在阻拦。
“让我进去！我要见省里来的领导！”
“领导！给我们做主啊！”
“别拦我！我就要说！”
门被猛地推开一条缝，陈老实挤进来，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破旧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明显发绿、长着白毛的鸡蛋！
他身后跟着王德贵和几个一脸愤懑的村民。
陈老实一眼看到主位的林东强，挣脱阻拦冲进来说。
“领导！省里来的领导！您给评评理！给我们做主啊！”
他高高举起那袋发霉鸡蛋，说道。
“您看看，这就是乡里、学校里那帮黑了心的，给娃们吃的‘营养’鸡蛋！都长绿毛了！都臭了！那姓吴的胖子还说瞎话，说冻着能吃到明年，他们克扣娃们的钱！用这烂东西糊弄啊！领导，您可得给娃们一个说法，给陆校长一个公道啊！”
他大声的控诉，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炸响！
噗通！
吴大勇在陈老实举起霉蛋控诉的瞬间，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像滩烂泥般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
一股异味瞬间弥漫开来，旁边的女工作人员惊呼一声，捂住了口鼻。
赵金伟的脸由白转青紫，最后死灰一片。
他死死盯着地上瘫软失禁的吴大勇，又转向举着霉蛋的陈老实，最后看向陆寒平静的脸和林东强冰冷的目光。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咯咯作响，身体晃了晃。
马有才瘫在椅子里，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只剩下绝望的喘息。
林东强的目光扫过瘫倒的吴大勇、失魂的赵金伟和马有才。
他眉头都没动，合上文件夹。
“王副处长，立即控制相关责任人，督导组全体，现在出发青石乡政府、青石乡中心学校，封存所有账目、凭证、电脑设备！核查每一笔资金流向！走访每一位知情者！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省纪委的张立民处长按下了手机按键。
会议室门外，传来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几名身着便装的省纪委工作人员迅速进入，走向赵金伟、瘫软的吴大勇和马有才。
“几位同志，请配合我们工作，不要让我们为难，也让你们自己有一些体面才好。”
会议室一片死寂，那幅鲜红的欢迎横幅，无比刺眼。
林东强不再看他们，目光落在陆寒身上说。
“陆校长，带路，去学校资料室，接收封存原始凭证。”
陆寒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很是正色的点头说道。
“是！林主任，我现在就马上行动，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且所有的保护措施都做得特别好，资料已经等待领导们前来验收！”
门外，阳光刺眼。
青石乡的天空，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湛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