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人直冲村部而来,说道。
“陆书记,咱们修的路被人刨了,毁了一多半,现在大家都情绪不稳,您还是快点去看看吧。”
陆寒正蹲在门槛上,就着半碗稀粥啃杂粮饼。
他手里的粥碗晃了一下,胡乱抹了一把嘴,抄起墙角的铁锹就冲了出去。
工地一片狼藉,昨夜那场透雨带来的泥泞尚未干涸。
刚刚显出点硬朗轮廓的路基,如同犁耙狠狠翻过。
好几处新填的土方被扒开,更有几块百十斤重的青石被人恶意地从坡上滚下,横七竖八地砸在路基中间。
赶来的村民们围在四周,空气死寂。
一个汉子猛地蹲下去,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白干了,这路修不成了,我们折腾这么半天,没想到是这样的个结果!”
赵宝河猛地站起身,吼道。
“哪个天杀的畜生干的,要是让我知道了,我一定要他的命!”
人群里,一个平时就爱嚼舌根的老妇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说道。
“肯定是得罪山神爷了,老辈人早说过,这山根龙脉动不得,陆书记非要修,这不报应来了!霉运啊!”
这声音一出,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是啊,昨儿雨那么大,邪性,莫不是真冲撞了啥?山神爷不能得罪,这不能和天逆着来呀“””
“我就说这路修得不安,果然是出事了。”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汽车声由远及近。
车窗降下,露出杨磊那戏谑的脸,旁边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徐悦梦。
徐悦梦捏着嗓子,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
“我说一大早吵吵什么呢,原来是陆大书记修的路塌了呀?就你这德性的,修什么不得塌呀。”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说道。
“白费劲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山神爷爷的地界,是那么好动的?有些人就是个扫把星,走哪儿霉运带到哪儿,我看呐,趁早收拾包袱滚蛋,省得连累一村人跟着遭殃!”
眼见徐悦梦说的如此给力,杨磊配合继续说。
“说的有道理,陆寒,你这强出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修路?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老老实实待在村部喝你的茶,不好吗?非要把全村人拖下水,跟着你一起触霉头,现在看你怎么收场!”
随着这两人的煽风点火,村民们更加沮丧了。
他们虽然在心里知道陆寒是在为自己办事儿,可是眼前当下这发生的一切足以让他们灰心丧气了。
陆寒弯下腰,勘察着被破坏最严重的那段路基边缘。
他拨开浮土,捻起了一个被踩扁的烟蒂。
过滤嘴是白色的,上面印着一个“H”形标记。
这个牌子,在村里可不常见。
他将烟蒂收进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塑料袋。
接着,他看向旁边松软泥地上的几处脚印。
那脚印纹路清晰,明显是新的胶底鞋印,尺寸不小。
他蹲下身拿出手机,对着脚印和周围环境,从不同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
做完这一切,陆寒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说道。
“都别围着了,宝河,孙大爷,还有几位叔伯,麻烦通知下去各家各户,派个能主事的,一个小时后村部大院开会!”
他没有解释,没有愤怒,一切都表现的十分平静。
十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已经集合完毕,不过每个人的心情却是不同。
村部,王贵田坐在前排的长条凳上。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烟,脸上很是漠然。
他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看笑话。
陆寒走到桌前,没有寒暄就直接开口,说道。
“路基被人毁了,大家心里都憋着火,都委屈,有人说这是天灾,是报应也是霉运,可我要说,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是有人在故意断我们西沟村的活路!在毁我们一锹一镐垒起来的心血。”
“谁这么缺德?陆书记,你知道是谁?快点说吧,别卖关子了,我们只要是知道了,绝对不能让男人好过。”
陆寒淡然说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这里有足够的证据,绝不会随便冤枉了人!”
他举起那个装着烟蒂的小塑料袋,让所有人都能看清里面那截白色过滤嘴。
“看见这个了吗?这是在扒开的路基边上找到的华溪烟,这烟,镇上卖八块一包,咱村有几个人抽得起,又有几个人舍得抽?”
他的眼神锁定了人群后排一个年轻后生,王贵田的本家侄子,王保康。
这王保康已经有些不自然,陆寒问道。
“保康,前天下午,在村口小卖部,你是不是买了包华溪,还跟人显摆来着,小卖部的老李头,是不?”
蹲在角落抽烟的老李头被点了名,哆嗦了一下。
看看陆寒,又看看王保康,嗫嚅着说道。
“是保康买的,我当时还大妹儿了,他怎么能够买得起这么贵的烟。”
人群的眼神全钉在了王保康身上,王保康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陆寒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陆寒调出手机相册,将屏幕对着众人,上面是清晰放大的鞋印照片。
“这种纹路的胶鞋印,四十三码,王保康,把你脚抬起来。让大家看看你鞋底吧。”
王保康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可周围几个眼尖的村民已经看到了。
他那沾满泥的胶鞋底,纹路与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就是他,现在肯定是没什么话说了!”
“对,昨天收工我还看见他穿着这鞋,去破坏咱们的路基,竟然连双鞋都不换!”
赵宝河第一个忍不住,指着王保康怒骂出声。
“王保康,你个吃里扒外的畜生,是不是你叔指使的?王贵田,你给老子出来说清楚!”
孙大爷无奈说道。
“贵田,你也是西沟村的人,这路通了,娃们上学不用趟泥水,山货能卖出去,哪点不好?你还是村主任,你这是要绝了咱村的根啊!”
王贵田在王保康被点名的时候,就已经面如死灰。
此刻被千夫所指,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吼道。
“放屁,你们胡说八道,保康你说,是不是你干的?你个人行为,跟我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