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苏玥说话,苏瀚文先急了:“陛下,犬子资质平庸,实在不敢在这样的场合献丑!”
苏瑶丝毫不退:“可娘明明说大哥最近崭露头角,得了父亲夸赞,这么好的场合,父亲何不让大哥一展拳脚?”
薛泽觉得很有意思。
这父女俩不知打的什么机锋,竟还较上劲了。
他没理会那二人,反而是看向苏玥:“玥儿怎么说?”
苏玥目光躲闪,像是慌了神:“全......全凭陛下做主。”
薛泽沉吟片刻,道:“福喜,多找几套纸笔来,让年轻人都写写,朕也瞧瞧诸位才俊的本事。”
轰一声,整个正阳殿突然热闹起来。
多好的机会啊!万一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那得了陛下的青睐,就是前途无量了!
苏瑶一计不成,也不气馁。
她就不信,这么多青年才俊,苏瑾能在其中杀出重围!
面对苏瑶挑衅的目光,苏玥没有放松,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地看着薛泽。
薛泽转头,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就算写得不好,朕还能降罪不成?回去再好好用功就是了。”
苏瑶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是不会降罪,但第一印象也毁了。
所谓天才,三岁看老,苏瑾都快二十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今日若不能出头,往后苏瀚文也不会给他机会了!
不消片刻,正阳殿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墨香,各家公子都已经开始提笔思索。
最远处,苏瑾看了过来。
视线相接,苏玥朝她轻轻点头,又抬起左手,抚摸鬓边的玉簪。
苏瑾一怔,而后将毛笔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苏瑶一直盯着苏瑾那边,眉头微微蹙起。
苏瑾是左撇子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但现在箭在弦上,管不了那么多了。
尽管有很多人提笔,但苏瑾那边还是最受瞩目的。
不少官员得了薛泽的允许,站起身来,围在了苏瑾身边,将苏瑶的视线完全遮挡住了。
苏瑶心急如焚,又不好混进男人堆里去,只能搅着手帕,等待结果。
没一会儿,苏瑾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而后,是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再看众臣,有人惊愕,有人摇头,还有人拼命往里挤去。
苏瑶面上一喜,一定是苏瑾出丑了!
苏瑶强行压住勾起的唇角,到薛泽面前请罪:“若是大哥写的不好,陛下可要息怒......”
只是苏瑶话音未落,那头突然传来翰林院首林大人的声音:“好啊!好啊!好字!好字!快快快,快让陛下看看!这字写得当真是好!”
薛泽生平最喜收藏名家字画,其中又最喜欢绝世书法。
听到翰林院那个老古董如此激动,也有几分好奇。
“来人,呈上来朕瞧瞧,写的多好,惊动了林老头儿。”
这一切的发展,完全出乎苏瑶的预料。
电光火石之间,苏瑶想到了刚刚苏玥奇怪的动作,还有苏瑾的手。
莫非苏瑾一直在藏拙?
他有一手好书法?!
冷静,冷静。
苏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臣妾不知哥哥还有这本事,不过字写得好的人多了去了,若是胸中没文采,写得再好的字,也只是空有其表罢了......”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惊呼:“好诗啊!苏瑾公子,好诗啊!不知苏瑾公子师承何处?老朽可有这个荣幸,收你为徒?”
苏瑶脸色瞬间雪白!
是岑老的声音!
“这不可能!”苏瑶再也冷静不了,唰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人群之中。
人群中央,岑老拿着苏瑾的诗作,满意地直点头:“好啊,好!比起老朽所作,更多几分灵气,尤其是这最后一句......气势雄浑,心系社稷,绝世佳作啊!”
薛泽听岑老如此盛赞,忍不住也起身走了下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儿,岑老亲手将诗作呈上。
入眼便是一手颇具灵气的好字,笔锋凌厉,字骨天成,还带着些豪放不羁,很难想象这是眼前这个儒雅的年轻人写出来的。
薛泽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看到如此好字,忍不住细细打量,仔细看过了笔法,才将心思转到内容上。
这不看不要紧,细细品读一遍真是令薛泽都惊叹。
好字!好诗!
寄思,忧民,系天下!
甚至还不忘在字里行间拍了下薛泽的马屁。
薛泽回头,看向苏玥:“玥儿,你可从未和朕说过,你这位兄长如此有趣啊!”
说罢,又看向苏瑾:“即兴之作尚且如此,若是再多给你些时间,说不定真能写出传世佳作。”
苏瑾垂手,恭敬道:“草民班门弄斧,叫陛下见笑了。不过诗词只是草民闲暇时喜欢研究一二,并非草民擅长之道。”
薛泽挑眉:“哦?那你同朕说说,你擅长何道?”
苏瑾不卑不亢,“策论,时政。”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好大的口气!
薛泽越发觉得有趣:“去年乡试可有参加?考得如何?”
“回陛下,父亲对草民期望颇高,勒令不许行无把握之事,因而寒窗数十载,还从未参与任何科考。”
薛泽眼睛微微眯起。
他大概懂了。
看来,这苏瑾在苏家,被打压得厉害,甚至没有机会参加科考。
今日,怕也是被逼无奈,只能放手一搏了。
但薛泽欣赏这样的人。
薛泽拍拍他的肩膀:“若朕破格,直接让你参加今年秋闱,你可有把握进入殿试?”
正阳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陛下三思!”
“从未有此先例!”
“不合规矩啊!”
苏瀚文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滴落,声音都在发抖:“陛下三思,犬子狂妄,罪该万死,担不起陛下厚爱......”
薛泽冷下了脸:“苏爱卿,朕出口的话,还能收回去不成?”
薛泽此刻已经十分不悦了。
苏瀚文和苏瑶一样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的底线,是子嗣和江山。
明知朝廷求贤若渴,却因为后宅那点可笑的斗争,险些让一个奇才被埋没,要不是今日阴差阳错,这年轻人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出头。
苏瀚文抹着额头的冷汗:“当然不是,可是......”
“好了,就这么定了。”
薛泽看向苏瑾:“朕破格给你机会,也不是白给的,这次秋闱,若不能进入殿试,便罚你终生不可参与科考。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你,可敢应下?”
这下,正阳殿再没了反驳的声音。
这世上多的是寒窗苦读还落榜的考生,可他们有大把的机会,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科考中不断寻找机会。
而苏瑾,却要赌上全副身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苏瑾,苏玥在薛泽身后,紧张到指甲刺入掌心。
尽管早有预料,但真到了这一刻,她也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苏瑾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衣袍跪在薛泽身前,行三叩九拜大礼,沉声道:“草民谢主隆恩!”
“好!”薛泽重重拍他肩膀:“朕等着你!”
直到此刻,苏玥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成了!
她与兄长精心策划一切,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