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日的清晨

闹钟在清晨五点三十分响起时，林小满已经醒了整整一个小时。她盯着出租屋天花板上那道形如闪电的裂缝，听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声音——垃圾车轰隆作响，早点摊的卷帘门哗啦拉开，远处地铁驶过的震动通过床板传来。

今天是入职星辰科技的第一天。

小满翻身下床时，小腿肌肉因连日的奔波而隐隐作痛。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昨晚熨烫了三次的藏青色西装套裙——这是用签约金咬牙买的"战袍"，花了她整整两千三百元，相当于父亲一个月的装卸工工资。

"值得的。"她对着穿衣镜整理领口时自言自语，"这是投资。"

镜中的女孩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色，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小满取出化妆品，小心翼翼地遮盖住所有疲惫的痕迹。粉底比平时打得厚了些，眼线反复描画了三遍才满意。最后，她涂上了那支珍藏的豆沙色口红——这是张晓雨去年送的生日礼物，一直舍不得用。

手机屏幕亮起，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已经堆积了十几条。最新一条是凌晨四点发的："记得问问你们公司有没有单身优质男！你王阿姨说..."

小满直接划掉了通知。她检查了一遍包里的物品：录用通知书、毕业证复印件、新买的笔记本，还有那支在招聘会上收到的廉价钢笔——笔身上印着"星辰科技"的logo，是HR面试时随手送的。

初入星辰大厦

七点十五分，小满站在星辰科技大厦前。这座玻璃幕墙的庞然大物在朝阳下闪闪发光，旋转门不断吞吐着衣着光鲜的白领。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汽车尾气和咖啡香气。

"您好，我是新入职的管培生林小满。"她向前台递过文件，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前台小姐——名牌上写着"Jessica Wang"——扫了眼文件，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哦，你就是程总特别关照的那位。"她递过一张门禁卡，"市场部在18楼，张主管在等你。"

"程总？"小满愣了一下，"其实是徐志远主管推荐我..."

"都一样。"Jessica眨眨眼，"他们是一个圈子的。"

电梯里挤满了上班族，小满被挤到角落。她闻到各种香水混合着咖啡的气息，听见身旁两个女职员的窃窃私语：

"听说市场部新来个管培生，是徐志远介绍进来的..."

"嘘，小声点，就是她..."

"长得也就那样嘛，怎么勾搭上徐总监的？"

小满的手指紧紧攥着包带，指甲几乎要戳破掌心。电梯在15楼停了一下，涌入的人群把她挤得更紧，某个人的公文包重重撞在她肋骨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初遇张美玲

十八楼到了。小满跟着指示牌走向市场部，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办公区比她想象的还要开阔，整层楼面被分割成数十个工位，落地窗外是整个CBD的天际线。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我真的属于这里了吗？

"你就是新来的管培生？"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小满转身，看见一位约莫三十五岁的女性。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齐肩短发染成栗棕色，左手无名指戴着蒂芙尼的婚戒，右手却空空如也。女人走近时，小满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和昂贵的香水气息。

"张主管好！我是林小满。"小满赶紧鞠躬，差点碰掉对方手中的文件夹。

张美玲——市场部主管，名牌上写着"Melinda Zhang"——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商品："听说你是徐志远介绍进来的？"她特别重读了"徐志远"三个字。

小满点点头，没注意到对方眼中闪过的冷光。

下马威

"管培生要轮岗三个月，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张美玲推开一间狭小的隔间，里面堆满了文件箱，"这是你的工位。"

小满看着这个位于角落、背对走廊的座位，连电脑都是老款的台式机，显示器边缘泛黄，键盘缝隙里积满了灰尘。隔壁工位的女生偷偷对她做了个同情的表情。

"把这些资料录入系统。"张美玲推过来一摞足有二十厘米厚的文件，"今天下班前完成。"

小满翻开第一页，是五年前的销售合同扫描件，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有些地方甚至被咖啡渍晕染得无法辨认。"请问系统操作手册..."

"自己找IT要。"张美玲头也不回地走了，"对了，公司规定新人第一周不能申请加班费。"

隔壁女生等张美玲走远，立刻滑着椅子凑过来："我叫苏雯，比你早来半年。"她压低声音，"你得罪张姐了？她从来不给新人安排这么重的活。"

小满茫然地摇头，手指已经被纸张边缘划出一道小口子，渗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办公室政治初现

中午十二点，办公区的人陆续去吃饭。小满看了眼才完成十分之一的文件堆，决定省下午餐时间。她打开抽屉想找根创可贴，却发现里面塞满了过期零食包装袋和用过的便利贴——显然这个工位很久没人用了。

"不吃饭？"徐志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个三明治。

小满慌忙站起来："学长...不，徐主管。我想先把工作完成..."

徐志远皱眉看了眼那堆文件："张美玲给你的？"他放下三明治，"先吃饭，我下午有会，晚点找你。"

小满啃着干巴巴的三明治时，手机震动起来。母亲发来十几条语音方阵，最新一条文字写着："记得问问你们公司有没有单身优质男！"

她苦笑着锁上屏幕，抬头发现办公区另一端，张美玲正透过玻璃隔间冷冷地注视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时，张美玲故意举起咖啡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暗流涌动

下午三点，小满的眼睛已经因为长时间盯着模糊的扫描件而酸涩不已。她起身去茶水间倒水，听见隔间里传来张美玲的声音：

"...徐志远往我部门塞人，不就是想安插眼线吗？"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张美玲冷笑，"放心，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自己滚蛋...就像对付小王那样..."

小满屏住呼吸退回走廊，水杯里的水洒了一半在裙子上。回到工位时，发现苏雯正偷偷帮她录入数据。

"别告诉别人。"苏雯眨眨眼，"张姐前助理就是这么被逼走的——连续一周让她手动核对五年的报销单，最后那姑娘崩溃大哭着辞职了。"

"为什么这么..."

"因为那助理是HR李总监的侄女。"苏雯压低声音，"张姐最恨关系户。"

小满突然觉得嘴里发苦。她算不算另一种"关系户"？

漫长的第一日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区的人陆续离开。小满看了眼才完成一半的文件，叹了口气。晚上八点，整层楼只剩她一个人，中央空调已经关闭，汗水顺着后背滑下，浸湿了新买的衬衫。

手机亮起，徐志远发来消息："适应得怎么样？"

小满犹豫了一下，回复："挺好的，谢谢学长。"她没说自己午饭都没吃，也没说张美玲下午当众批评她"连Excel都不会用"——其实是因为那台老电脑装的还是2007版Office，界面和她平时用的完全不同。

九点半，保安来巡楼时吓了一跳："小姑娘怎么还在？"他看了眼小满工位上的文件，摇摇头，"张主管又整新人啊？上周品牌部那个小伙子也是..."

小满走出大厦时，夜空已经繁星点点。她站在公交站台，看着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精心打理的头发已经松散，妆容被汗水晕开，昂贵的西装套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毕业典礼上校长说的话："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社会人了。"当时全场哄笑，现在她才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周末相亲记

周六早晨七点，小满被手机铃声惊醒。母亲的声音像炸雷："起床没？李医生十点在半岛酒店咖啡厅等你！别忘了穿那件粉色连衣裙！"

小满这才想起今天安排了相亲。她挣扎着爬起来，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连续四天加班到深夜，她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半岛酒店的冷气开得很足。李医生——母亲口中"条件好到天上"的相亲对象，正用看标本的眼神打量她。他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袖扣是低调的铂金材质，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林小姐平时喜欢做什么？"

"最近...主要是在加班。"小满啜了口拿铁，咖啡因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婚后还打算工作吗？"李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我们医生很忙的，希望妻子能全职照顾家庭。当然，生活费我会给足。"

小满盯着他西装袖口露出的劳力士，突然想起办公室那台老旧的电脑，想起徐志远给的三明治，想起苏雯同情的眼神。她放下咖啡杯："我想我们可能不合适。"

"因为收入？"李医生笑了，"我年薪六十万，足够..."

"因为我喜欢我的工作。"小满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也顾不上疼，"哪怕它现在又累又苦，但那是我自己挣来的位置。"

意外的午餐邀约

走出酒店时，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手机震动，是徐志远："有空吗？公司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一小时后，小满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徐志远已经点好了菜：清蒸石斑鱼、白灼虾、上汤菜心，都是不油腻又营养的搭配。

"张美玲以前是董事长秘书，"徐志远给她盛了碗汤，"三年前调去市场部时带走了几个大客户。"

小满小心地挑着鱼刺："她为什么针对我？"

徐志远沉默片刻，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五年前的团建合影，年轻的张美玲挽着一个戴眼镜的男士，两人笑得甜蜜。

"她未婚夫王磊，前技术部主管。五年前因为商业间谍罪入狱，举报人是我。"

汤勺掉进碗里，溅起的汤汁落在小满的白衬衫上。她突然明白张美玲眼中的恨意从何而来。

"所以安排我来市场部..."

"是我的失误。"徐志远直视她的眼睛，"我会申请调你去品牌部。"

回公司的路上，小满发现徐志远走路时会不自觉地摸右手无名指。她终于忍不住问："学长结婚了吗？"

"离了。"徐志远语气平静，"在英国读研时认识的，她受不了我整天工作。"

他们路过一家珠宝店，橱窗里陈列着钻戒。徐志远突然说："下周董事会后会有架构调整，不管听到什么消息，别害怕。"

小满正想问什么意思，手机突然响起。张美玲的声音像刀片划过玻璃："林小满，周一上午九点，程总要见你。穿正式点，别丢市场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