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了整夜的血迹,却冲不散萧君尘眼底的阴霾。他枯坐在书房,凝视着窗棂上蜿蜒的水痕,恍若看见沈清瑶临终前扭曲的面容。烛台上的火苗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映得案头沈参军的红绳饰物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混乱不堪的思绪。直到晨光刺破云层,林卿悦端着温热的药羹推开房门,药香混着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才让他稍稍回神。
“把药喝了吧。”林卿悦将青瓷碗轻轻推到他面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烫金的缠枝纹。她看着萧君尘眼下浓重的青黑,还有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满心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沈姑娘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话音未落,萧君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案上,将沈参军的红绳染得斑驳。那红绳的颜色与血迹交融,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这些日子的荒唐与愚蠢。
林卿悦脸色骤变,慌忙抓住他的手腕:“你旧伤复发了?为什么不叫太医!”她眼底泛起泪光,颤抖的手想要掀开他衣襟查看伤势,却被萧君尘猛地甩开。
“别碰我!”他声音嘶哑如破锣,眼神里满是防备与愤怒,“你以为我不知道?沈清瑶背后的巫祝,与你林家脱不了干系!”话音落地,屋内死寂如坟。萧君尘看着林卿悦瞬间血色尽失的脸,心中涌起一丝快意,可紧接着,那快意又被莫名的烦躁所取代。
林卿悦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撞到博古架,青花瓷瓶轰然碎裂。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仿佛也将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信任击得粉碎。
“所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她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眼眶通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三年前你中毒昏迷,是谁在榻前守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地为你煎药?西北瘟疫横行,又是谁散尽家财购置药材,亲自带着大夫奔赴疫区?”林卿悦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烫伤疤痕,那疤痕形状怪异,像是被滚烫的液体灼伤,“这是为你试药留下的!可你宁愿相信沈清瑶的疯话,也不愿信我!”
萧君尘瞳孔骤缩,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雪夜,林卿悦捧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被烫红的指尖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却还笑着说不疼;瘟疫肆虐时,她不顾危险穿梭在病患之间,发间始终别着他送的银簪,即便沾染了病人的污秽,也未曾取下。而沈清瑶锁骨处的疤痕...他猛地想起,战场上替他挡箭的沈参军,明明穿着厚重的锁子甲,那道疤痕又怎会如此清晰深刻?
“是巫祝...是他用幻术篡改了我的记忆!”萧君尘踉跄着抓住林卿悦的肩膀,指腹抚过她心口的伤疤,滚烫的泪水砸在她锁骨处,“我竟如此糊涂,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他声音哽咽,满心都是懊悔与自责。
林卿悦看着萧君尘眼中的痛苦与悔恨,心中的委屈终于决堤,泪水夺眶而出。她抬手狠狠捶打着萧君尘的胸膛:“你知道我这几日有多难过吗?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就在两人相拥而泣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暗卫浑身浴血闯进来,手中紧攥着半卷残破的密信,气息急促:“殿下!巫祝已掌控西北军权,他...他手中还有沈参军的亲笔遗书!”
萧君尘和林卿悦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与决然。林卿悦迅速整理好衣襟,拾起地上的发簪别好,语气冷静如霜:“当年沈参军战死前,曾托人给我送过锦囊。他说,若有一日他遭遇不测,或是朝局动荡,便打开锦囊。或许...一切真相,都在那个锦囊里。”
萧君尘握住林卿悦的手,眼神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一起面对。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庭院里,沈清瑶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殆尽,唯有墙角一株红梅在风中摇曳,预示着这场被迷雾笼罩的恩怨,终将迎来拨云见日的时刻。而巫祝布下的惊天阴谋,也将在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迎来最猛烈的反击。书房外,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可此刻的萧君尘和林卿悦,因为彼此的信任与陪伴,有了直面一切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