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摄政王府的飞檐渐渐吞噬。萧君尘手中的长剑仍在微微震颤,剑身上蜿蜒的血痕顺着精美的纹路缓缓流淌,最终汇聚在剑尖,滴落在青砖缝隙里,染红了几株倔强生长的青苔。沈清瑶躺在满地残叶之中,素白的裙摆被鲜血浸透,宛如一朵凋零的曼珠沙华。
沈清瑶的睫毛颤动着,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着萧君尘苍白如纸的面容,嘴角溢出的鲜血混着碎肉,每呼吸一次,喉间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萧君尘……你终究还是对我下手了……”她的声音破碎而沙哑,枯枝般的手指艰难地蜷缩,想要抓住身侧飘落的枯叶,“可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摆脱这一切吗?那道疤,那蚀骨的记忆,会永远纠缠着你……”
萧君尘踉跄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廊柱,发出沉闷的声响。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沈清瑶含着泪将银针沉入茶盏的模样、自己在药力侵蚀下失控的每一个瞬间,还有那刺入沈清瑶胸口时,剑锋传来的阻力与温热的触感。他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为什么?我们之间,怎会走到这一步?”
沈清瑶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震得喉间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脖颈处的素纱。“因为……因为你欠我的!”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撑起上半身,却又重重跌回地面,发丝沾满尘土与血污,“我父亲为你战死沙场,临终前还攥着你的虎符!我为救你冲进敌营,青铜面具都被砍得变形,滚烫的铁水溅在锁骨上……”她颤抖着去摸那道狰狞的疤痕,却因失血过多而无力垂下手臂,“可你呢?却爱上了别人!这道疤,是你给我的耻辱,我要你永远记住!”
随着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中,沈清瑶的瞳孔骤然放大,指尖还保持着想要触碰萧君尘的姿势,便彻底没了气息。庭院里一片死寂,唯有秋风卷起落叶,沙沙声中夹杂着远处更夫打更的梆子响。萧君尘盯着地上的尸体,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长剑“当啷”一声坠地,在寂静中惊起一声脆响。
“殿下!”林卿悦的惊呼声从回廊那头传来。她提着裙摆拼命跑来,绣鞋踩过血泊,在身后留下一串凌乱的血脚印。看到沈清瑶毫无生气的躯体,她猛地捂住嘴,踉跄着扶住廊柱。目光转到萧君尘身上时,心瞬间揪紧——那个永远沉稳如山的男人,此刻眼神空洞得如同行尸走肉,苍白的脸上还溅着几滴暗红血迹。
林卿悦快步上前,想要抱住萧君尘,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令人心惊的麻木。转身离开时,衣摆扫过廊下悬挂的风铃,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凄凉。
夜幕彻底笼罩王府时,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巫祝站在王府高墙外的梧桐树下,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沈清瑶的尸体被裹上草席抬出府门,掌心黑雾翻涌,凝聚成一道扭曲的符咒。“愚蠢的棋子……”他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正的诅咒,从你断气的这一刻才开始。”
而在王府书房内,萧君尘独坐案前,面前摆着沈清瑶留下的琉璃瓶。瓶中残余的“缠魂香”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幽光,与案头沈参军曾经的红绳饰物交相辉映。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掩盖不住他压抑的呜咽。鲜血顺着指甲缝渗进木桌的纹理,那道被“缠魂香”唤醒的旧伤,在心底疯狂生长,如同附骨之疽,再也无法根除。这场以爱为名的杀戮,终究在每个人心中都种下了仇恨的种子,等待着下一场风暴将其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