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七杀殿后山,雾气如浓稠的墨汁般翻涌。李世浊握着字条的指尖微微发凉,那朵黑色莲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仿佛一只凝视他的眼睛。穿过布满倒刺的荆棘丛,断崖边缘的青石板上,早有一道黑影负手而立。
“你比我预想的更有魄力。”执事转身时,玄铁面具下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三百人中脱颖而出,连我都险些看错你。”他抬手一挥,崖边骤然升起数道符咒,将方圆十丈包裹成密不透风的结界。
李世浊警惕地后退半步,掌心已沁出汗珠。他清晰记得这双手曾将母亲击飞,此刻却要与仇人谈交易。“人皇幡的秘密?”他咬牙吐出这几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用我全家性命祭幡,现在又想耍什么把戏?”
执事突然笑起来,笑声震得崖边碎石簌簌滚落。“你以为七杀殿会平白无故留你性命?”他抬手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暗金色的符文,“看到了吗?这是人皇幡反噬留下的印记。那幡镇压着上古魔神残魂,每吸纳一缕龙运,就会生出一道枷锁。”
李世浊瞳孔骤缩。他曾亲眼看见父亲的魂魄被卷入幡中时,周身缠绕着同样的暗金锁链。“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破除枷锁。”执事指尖凝出一道血线,在空中勾勒出残缺的阵图,“天武皇室的血脉是关键。你若能助我剥离印记,我便告诉你人皇幡的弱点——以及,当年策划这场屠杀的幕后真凶。”
山风呼啸着灌进结界,卷起李世浊染血的衣角。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大哥最后挥出的那柄断剑。“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执事抛出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七杀殿的图腾,背面却有半朵褪色的莲花,“三百年前,我也是天武皇室的旁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当年我被选中送入七杀殿,原以为能护住家族,却不知这正是灭族之局的开端……”
令牌坠地的闷响仿佛敲在李世浊心上。他弯腰拾起令牌时,发现边缘刻着细小的“武德”年号,正是天武王朝开国皇帝的年号。“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现在告诉你太早了。”执事抬手召回阵图,“先学会活下去。三日后,外门会开放藏经阁。你去最顶层东南角,那里藏着半部《幽冥血鉴》——记住,只能看第七页。”他突然逼近,面具几乎贴上李世浊的脸,“敢多翻一页,我会亲手把你炼成血傀儡。”
结界解除的瞬间,李世浊踉跄着后退几步。再抬头时,执事已消失在雾气中。手中的令牌还带着余温,他却感觉浑身发冷。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三长两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回到外门弟子居所,李世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阿九的鼾声从隔壁传来,混着窗外的虫鸣,却无法掩盖他剧烈的心跳声。执事的每句话都像一把钩子,勾着他往更深的黑暗里坠。如果三百年前就有人布局……他猛地坐起身,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墙上的剑痕——那是今早与他切磋的师兄留下的。
三日后,藏经阁门前排起长队。外门弟子们大多神色亢奋,唯有李世浊攥着腰牌的手微微发抖。推开厚重的青铜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上万卷典籍在烛火中投下诡异的阴影。他按照执事的指示登上顶楼,东南角的书架果然积着厚厚一层灰,最底层压着半卷残破的古籍。
翻开第七页的刹那,李世浊倒抽一口冷气。泛黄的纸页上,用血绘制着与执事心口如出一辙的符文,旁边密密麻麻写满批注:“龙血引”、“反噬之法”、“解印需至亲魂魄”……他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险些扯破纸页。
“看够了吗?”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世浊猛地回头,只见执事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珠——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发簪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