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闻言,立刻面露喜色地向门口迎去,许多宾客也纷纷起身,一同去迎接司徒晨。
安芷若自然也听到了那声禀报,但她并没有转头去看。
可谁知司徒晨在进入侯府后,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径直向她跪着的地方走来。
威远侯见此,心虚的脸色有些惨白,他只迟疑了一瞬,便立刻跟在了司徒晨身后。
威远侯心中思量着,难道镇北王世子,并没有如传言那般讨厌安芷若?又或者世子是单纯见不得,他的女人被欺辱?
安芷若屈辱地跪在地上,只见身上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她不用抬头,单凭那熟悉的青竹香气息,她就知道来人是司徒晨。
这香是她与制香大师学了好久,亲手调配出的一款,让司徒晨最满意的香。
司徒晨日常吃用都很挑剔,所以是她每一样都要尽十二分的心,是以她拿出的东西,司徒晨还是很喜欢用的。
以前安芷若还为此高兴过,并且在不过司徒城的事儿上,越来越花心思。
她以为这是司徒晨开始用她的东西,就是接受她的表现,但实际上,安芷若在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下人。
司徒晨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的服侍,却从没把她当妻子看待,在这一点上,光凭下人对她的态度,就可以断定。
安芷若此刻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司徒晨冷冽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她明白司徒晨在等什么,无非就是等她低头,等她开口求他。
司徒晨这回可能要失望了,她再也不会向他祈求,既然决定不要他,自然早就做好了,连他的庇护也一同不要的准备。
外人对安芷若的磋磨,只能伤害她的身体,只有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痛楚,才是直击灵魂的。
司徒晨站了好久,依然没见安芷若抬头看他一眼,他突然发现,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女人这么拧,这么倔?
她不是最会服软哄人的吗?这次到底怎么了?
司徒晨想起祖母的话,破天荒地先开了口说道:“你是知道我的,不会轻易给人太多次机会。”
安芷若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与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对视。淡漠的冷笑一声,说道:
“你也是知道我的,不会轻易不给人留机会。”
司徒晨闻言,眼中立刻怒火翻涌,就连呼吸都变得深重了几分,但他还是有挪动脚步,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安芷若。
任谁看了都知道,世子是动了真怒,威远侯等一众官员,站在司徒辰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但跪在地上的安芷若,虽然比所有人都矮了一截,可她的坚毅神情,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今日你也没有办法让他低头。
半晌过后,司徒晨轻笑一声,大步走到席间坐了下来。众人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直到他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了,宾客们这才敢落座,继续开席。
威远侯现在虽然还是摸不清世子的心思,但不妨碍他去把握时机,他只对安芷欣使了一个眼色,按芷欣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刚及笄的少女,穿着一身粉色锦缎长裙,提着酒壶,走到司徒晨身边,将空了的酒杯,再次为他蓄满。
司徒晨侧目看了她片刻,随后一改刚才阴沉的脸色,竟勾起唇角,柔声说道:“安二姑娘若是有兴致,不妨坐下赔本事子共饮几杯。”
安芷欣见世子即使在盛怒之下,对待她时依旧那么和善。
立刻应了声是,而后欢欢喜喜的坐在司徒晨身边。一边殷勤地给他布菜,一边扬着笑脸询问他,菜肴的味道如何。
司徒晨一改平时冷言少语的作风,竟真的就着菜肴与安芷欣攀谈起来。
看那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是将依旧跪在那边的安芷若,抛到霄云外了。
宾客们虽然各自入席,但视线总是不住地往司徒晨身上瞟。
很多人都想借机巴结司徒晨,但奈何他平日深居简出,从不参与官员们的宴会,以至于这些人想要与他攀上关系,却始终找不到门路。
今日见他对威远侯两个女儿的态度,心中便有了一丝计较,传言世子从不近女色,已近弱冠的年龄,房中连通房婢女都没有。
可他刚才对安芷欣说话的态度,虽然不算热络,但比起世子对其他女人来讲,就是称一句温柔,也差不多了。
难道世子有意纳安芷欣为世子妃?
虽然很多朝臣也想把自己女儿嫁给世子,但他们心中不得不承认,安芷欣确实与世子更相配。
大周朝强敌环视,故建国之初,朝中就重武轻文,尤其对于能做兵器锻造师的人,更是举全国之力推崇。
安芷欣设计的兵器,虽比不得她母亲在十几年前的那款战刀惊世。但在同辈女君中,绝对算得上是能拔得筹头筹的人。
所以,若是两人成就好事,将来世子在外带兵征战,而安芷欣则倾力为他打造独属于他的兵器。
这种佳配,几乎成了大周朝男子心中,最渴望的选妻标准。若是能找到这样琴瑟和鸣的妻子,定然是一段佳话。
众人又将视线投在跪在一旁的安芷若,看来威远侯那个下药爬床的长女,并没有这位极有天赋的武器锻造师,更受世子的青昧。
想想也是了,一个只会在缝缝补补,洗手做羹汤的妇人,在女子中比比皆是。
又如何能与那万中无一的天才少女,更更稀有难得。
许多人俨然已经将威远侯,看作了未来世子岳丈,立刻有许多官员穿梭席间,殷勤地给他祝寿敬酒。
威远侯岂能看不出众人态度的转变?他此刻心情也甚为畅快。再看安芷欣这个女儿,也是越看越满意。
酒宴因为司徒晨的到来,短暂的静默了片刻,此时又重新热闹起来。
众人尽管都用好了餐,但见司徒晨没走,他们也就没走。
安芷若此刻已经苦撑不住了,但他想咬着牙坚持着到司徒辰离开。她不想让司徒晨觉得,她在靠装晕博同。
司徒晨沉着脸,见安芷若我没有服软的意思,半晌过后,冷哼一声,抬步离去了。
威远侯带着一众宾客,立刻起身相送,将司徒晨送上马车后,各位宾客也就此散了。
安芷若看着司徒晨身影消失后,终于控制不住的栽倒在地。
但府兵却不肯放过她,依旧用力地拉扯着她的胳膊,企图让她重新跪好。
安芷若此刻身子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软得就像一团泥一样。
尽管周围的下人,都在用嘲讽的眼神看她,尽管胳膊被府兵拉扯得非常疼,但她确实再也没有力气跪好了。
安芷若这副样子,立刻惹怒了送人回来的威远侯,他脸色黑沉地厉声吩咐道:
“给本侯取家法来,看本侯今日非打死这个不孝女不可。”
当那条无数次用在她身上的藤棍,再次被威远侯拿在手里的时候,久远的记忆,使安芷若身体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就在藤棍即将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安逸风伸手接住,他笑着看向威远侯,说道:
“父亲今日寿辰,不易动怒,这家法就由儿子来代劳吧。”
安芷若看着向她扬起藤棍的安逸风,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曾经那个,扑在自己身上挡家法的阿兄,重合在一起。
藤棍带着破风声,抽打在她身上,衣襟很快就泛出血迹,但安芷若却没觉得,打在身上的家法,没有如往日那般痛。
因为有一个地方,比身上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