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县的晨雾浸着玉屑般的星砂,裴琰残魂凝在镇星碑顶,望着田垄间播种的流民。那些"民安"麦穗在朝阳下泛着淡金,穗尖却诡异地指向东海——第三十二盏素白灯笼映在浪尖,灯面"可量九霄"四字正渗出荧惑色的血珠。
"监正大人,浑天仪又生异变!"
属官踉跄着撞开观星院石门。新任监正抚过龟甲裂纹,忽然捏碎手中茶盏——碎片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三日后朝会场景:七位重臣的蟒袍下摆,皆绣着璇玑卫的曼陀罗暗纹。
子时更鼓刚过,裴琰的玉化残躯突然震颤。镇星碑底涌出的星髓凝成陆九渊虚影,老者独臂点向海底:"怀素留的后手,在鲛人泪..."话音未落,三十万玄铁骑亡魂突然破浪而出,重组的星孽甲胄上,"丙辰"烙印正被篡改为"苍生"。
"裴大人可知,这'可量九霄'的真意?"
鲛绡女子踏着玉化麦穗现身,耳后鳞片剥落处钻出星髓根须。她掀开腕间贝镯,内藏的荧惑液在空中凝成新卦象:"天秤倾覆,当烹星种。"
突然,星野县的流民集体仰天嘶吼。他们胸腔裂开,钻出的不是根须,而是整株玉化麦穗——穗粒爆开的刹那,九十七道金碑突然离地,碑文"民心为秤"化作金链缠住裴琰残魂。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祭品..."
裴琰的玉化手指抚过金链,每道链环都映着流民的面容。当首道金链崩断时,对应的老农突然玉化,身躯碎成星砂凝向东海——第三十二盏灯笼骤然血红,映出海底深埋的璇玑祭坛。
五更时分,裴琰残魂闯入琅琊地宫。水晶棺中的龙髓突然活化,凝成陆怀素临终场景:玉化的帝王撕下右臂,星髓在空中拼出"苍生非祭"的血书。当血书触及棺底的曼陀罗阵图时,整座地宫突然倾斜,露出更深处的星髓熔炉。
"大人小心!"
新任监正的星砂箭贯穿鲛绡女子咽喉。爆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整卷《璇玑算经》的"烹天篇"。裴琰挥动镇星碑碎片劈开熔炉,炉心爆出的不是烈焰,而是二十年前就该销毁的"丙辰"军械——每柄淬毒星芒刺上,都刻着当朝重臣的名讳。
混战中,裴琰突然窥见熔炉暗格。格中封存的玄铁匣内,静静躺着半枚鸾鸟玉珏——与首辅袖口暗纹完美契合。当玉珏触及镇星碑残片时,三十万亡魂突然调转枪头,星孽重甲在鲛人祭坛上灼出焦痕。
"你以为陆九渊选你是偶然?"
垂死的鲛绡女子突然暴起,胸口的陨铁核心刻着裴琰的生辰八字。她撕开脊背皮肤,星纹锁链缠住镇星碑:"你才是最后一块阵眼石!"
裴琰的残魂突然明悟,震碎玉化左臂。星髓凝成的巨剑贯穿熔炉,炉底显露的微缩九州上,每处州府都亮着曼陀罗阵眼。当剑锋刺向金陵方位时,新任监正突然跪地嘶吼——他的蟒袍下钻出星髓根须,心口处跳动的,正是当年陆怀素玉化时崩落的指尖碎屑。
"甲子未尽...璇玑未亡..."
监正炸成星砂的刹那,朝中七位重臣突然玉化。他们的残躯凝成北斗阵图,阵眼处升起的第三十三盏血灯笼,灯面赫然映着裴琰在镇星碑顶的身影。
五更鸡鸣,裴琰残魂立在完全玉化的观星院顶。他看见星野县的流民正在收割新麦,穗粒泛着的"民安"金光中,隐约浮动着曼陀罗纹路。海底鲛人祭坛突然炸裂,爆出的不是星髓,而是万千素白莲花——每朵莲心都嵌着块苍生碑碎屑。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裴琰的残魂突然消散。镇星碑顶新刻的"民心作舟"四字渗出金液,滴入东海化作九丈星砂长桥。桥尽头的新任监正掀开蟒袍,心口处的曼陀罗刺青下,"庚辰"编号正泛着荧惑幽光。
而千里外的漠北荒原,第三十四盏血灯笼悄然凝结。灯笼表面未绘星纹,只映着裴琰消散前的微笑——那笑意深处,一点玉化的星砂正在重塑陆怀素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