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灯笼的光晕染红了半边山崖。陆怀素贴着石缝倒退三步,袖中玉衡突然剧烈震颤——三皇子府的追兵距此不过百丈,他们手中的陨铁弩机与星图共鸣,竟能循着玉玺残片的气息追踪。
"大人走这边!"杂役少年拽着他钻进崖壁藤蔓,潮湿的根须间露出人工开凿的凹槽。陆怀素摸到槽底阴刻的北斗纹路,突然发力按下天枢星位。整片山体轰然中分,露出内部青铜浇铸的星象祭坛。
祭坛中央悬着七口水晶棺,每口棺中都浮着具身披二十八宿冕服的尸体。陆怀素瞳孔骤缩:这些尸体的面容,竟与他在溶洞见到的玉雕完全一致。
"这是您的七具替身。"少年点燃祭坛四角的鲛人灯,"从隆庆三年开始,每三年换一具。"火焰映出棺底铭文,首棺刻着"乙未年荧惑乱宫",正是他被逐出宗祠那年。
玉衡突然脱手飞向第七口空棺,在棺盖上烙出北斗图案。陆怀素怀中的玉玺残片自行嵌入凹槽,棺内缓缓升起卷玄色帛书。展开的刹那,他看见自己的生辰八字被朱砂圈在太微垣中心,九道金线分别连接着九位皇子的命宫。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七星棺'。"陆怀素触碰帛书上发光的"贪狼吞月"四字,整座祭坛突然翻转。失重感消失时,他已站在金銮殿的蟠龙柱后,看着龙椅上与自己容貌相同的皇帝正在咳血。
"这是二十年后的甲子冬至。"少年的声音从虚空传来,"九星连珠之时,七星棺主可改天换日。"场景突然扭曲,陆怀素看见九皇子手持玉衡刺入皇帝咽喉,而三皇子的剑锋正从背后穿透九皇子心脏。
幻象破碎的瞬间,真实世界的追兵已至祭坛入口。陆怀素扯断连接首棺的金线,整座山体开始塌陷。逃亡途中,他瞥见第七口空棺的铭文正在变化,最终定格为"陆怀素卒于甲子年冬至"。
山崩将追兵阻隔在乱石之外,陆怀素却被暗流卷进地下河道。当他挣扎着爬上岸时,青铜司南的碎片突然从怀中飞出,在岩壁上拼出"琅琊地宫"四字。荧光苔藓照亮的前方,出现了二十年前烧焦的书院匾额。
地宫入口处,九盏人皮灯笼无风自动。陆怀素靠近时,灯笼突然裂开,掉出九枚刻着皇子封号的玉珏。当他拾起"三"与"九"字号玉珏,地面陡然升起两尊青铜像——三皇子像手握《璇玑算经》,九皇子像捧着传国玉玺。
"选错就是死。"少年的警告从地宫深处传来。陆怀素却将玉玺残片按进九皇子像的左手,反手把玉衡插入三皇子像右眼。机关转动声里,两尊铜像互换位置,地面裂开通往地底的石阶。
石阶尽头是座环形墓室,七盏长明灯按北斗方位悬挂。灯下各跪着具身首异处的尸骸,从服饰判断,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七位钦天监官员。陆怀素在玉衡星位的尸骸手中发现半卷《观星札记》,残页上父亲的字迹潦草可怖:"荧惑非星,乃琅琊地火;玉衡非器,实太祖喉骨。"
墓室突然剧烈震动,长明灯坠地燃起幽蓝火焰。火海中浮现出星图投影,陆怀素看见自己的胎记正在太微垣投射出血色光斑。当他用玉衡触碰光斑中心,整座墓室穹顶化为星空,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缓缓降下口青铜棺。
棺盖移开的刹那,陆怀素几乎握不住玉衡——棺中躺着的,是保持着七岁容貌的"自己"。孩童心口插着半截玉衡,断裂处可见森森喉骨。碑文显示这是隆庆元年下葬的"星孽",而隆庆元年,正是他父亲升任钦天监丞那年。
地宫突然传来龙吟声,九皇子亲卫竟破开石门杀到。陆怀素扯下孩童颈间的血玉塞进怀中,转身跳进突然出现的暗门。滑行数十丈后,他跌入布满钟乳石的水潭,抬头看见潭边石碑上刻着:
"陆九渊埋骨处"
潭水突然沸腾,父亲的尸骨从水底浮起,右手紧攥着星盘。当陆怀素扳开指骨取出星盘,尸体的左眼突然睁开,瞳孔中映出九皇子持剑刺向皇帝的残影。
"怀素我儿..."尸骸喉骨震动发出声响,"玉衡乃太祖喉骨所制,七星棺需活人献祭..."话音未落,追兵箭矢已至。陆怀素扑向潭边岩缝,箭簇击中尸骸的刹那,整具骸骨化为星尘,在空中拼出"贪狼噬主"的卦象。
岩缝通往的密室堆满青铜箱,每口箱中都装着具与皇子容貌相同的尸体。陆怀素掀开第九口箱子时,玉玺残片突然灼穿锦囊——箱中九皇子的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与他相似。
密室突然响起琵琶声,第二章出现的幂篱女子正坐在箱椁之上。"现在明白为何非要活捉你了?"她掀开面纱,露出与青铜棺孩童一模一样的脸,"我们这些星孽,本就是为皇子们准备的替命傀儡。"
追兵破门的瞬间,女子抛来枚青铜钥匙:"去云州陆氏宗祠,地脉交汇处埋着..."话音未落,三皇子府的穿甲箭已贯穿她的咽喉。陆怀素接住钥匙时,女子脖颈后的曼陀罗刺青突然开裂,钻出只铭刻"丙辰"编号的机关隼。
宗祠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陆怀素借着机关隼的掩护冲出地宫。怀中的血玉突然发烫,夜空中的荧惑星爆发出妖异的红光。当他跃下山崖时,看见九皇子府的玄铁骑正与三皇子的螟蛉卫混战,而西北天际,第四颗血灯笼刚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