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黄浦江一处秘密港口，周围第一层是十七师警卫营的人，第二层是十七师第一团的士兵，第三层是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沈笠选出的忠诚战士，在最外面甚至都有动用全骁将的保安团，看起来似乎是警戒级别不高，实际上比全国禁烟大会的安保还要严密。
原本按照全骁将的意思是不但让保安团再外面在围一圈，甚至还想让冯雍的青帮恒社的人做最外围的警戒，可陈子钧没答应。
因为他怕走漏风声。
“凌晨四点半，无论是吴淞口要塞的岸防炮还是十七师的野战野炮会准时发起炮击！”
“凌晨五点钟，我雷击部队准时发起攻击。”
“在这半个小时内，无论是被东瀛人发现击沉，还是被自己兄弟炮弹击沉，都不允许有任何暴露大部队的动作，也就是说，你宁可给我沉喽，也不允许发起进攻！”
“不要怨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咱们再一起打鬼子！”
“有害怕的，现在就可以退出了！”
刘振冠的话让所有的人都脸色羞红，但话说得很明白，毕竟这种事他们也感觉到一丝丝的不理解。
我们可是海军的种子！
再说了，我们只是鱼雷艇的战斗人员，说白了就是拿人命换战果的，你既然能用炮弹就达成战果，那为什么还要我们拿命去换呢？
你这不是拿着我的人命不当人命，还真当现在是晚清啊，用我们的鲜血来染红你俩老登的顶戴花翎？
就你们巡洋舰的海军命是命，我们鱼雷艇海军的命不是命？
“我家里有事，老婆今天要生孩子，我退出……”
“我老妈今年八十了，就我一个儿子，我也退出……”
“我姐今天生孩子，难产，我要看着，省得她婆家欺负她……”
“我，我，我明天孩子订娃娃亲，我不能让孩子还没进门就没了长辈啊……”
“我，痔疮犯了……”
“……”
刘振冠没有说别的，只是挥挥手让这些退出的人站到一边，继续说道。
“会操作鱼雷的平均分配到各个舰上，剩余操作人员从海圻、海筹以及其他舰上选拔！”
听到刘振冠安排完，作为现任的中华民国海军总长沙镇鼎穿着一身老旧的晚清官服走了过来，满眼的激动，似乎要流出眼泪，哽咽地说道——
“现在，我命令……”
“一共分为三个分队，每个分队有一艘驱逐舰或者炮艇来作为旗舰，其余的鱼雷艇都要听从分队旗舰的指挥。”
“所有参与此次作战的舰只，重新命名，以新名作为代号，以代号相称！”
“雷击第一分队旗舰，代号广丙……”
“雷击第二分队旗舰，代号福龙……”
“雷击第三分队旗舰，代号飞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都愣住了，声音都没有一点，场面越发的安静，而气氛却越发的压抑。
沙镇鼎这个时候，稍微拿衣袖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然后继续念叨——
“雷击第一分队，除广丙以外，其他代号如下：广甲，广乙，左队一，左队二，左队三……”
这名字一出，刚刚退出的人脸色更加的涨红，一个个的都无法安静的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做什么，却看了一下四周，终究还是强按下自己的冲动。
沙镇鼎继续说道，“雷击第二分队，除福龙外，其他代号如下：右队一，右队二，右队三，定一，定二……”
这……
所有的人都绷不住了！
如果说到左队一，左队二，左队三，他们还不太清楚这代号的意思，甚至右队一，右队二，右队三的代号也只是代号，但当福龙号带着定一、定二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人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那第三分队定然是——
“雷击第三分队，除飞霆外，其他代号如下：镇一、镇二、中甲、中乙、利顺……”
“命令宣布完毕，从即刻起进入最高警戒，所有人到达战斗岗位后，进行检查装备及休息，凌晨四点准时出发，提前潜伏预备！”
“本基地准进不准出！”
“解散！”
“总长……”
“我们不退出了！”
忽然有一个人哭着喊出来，然后毅然地走进自己刚才原本站立的位置，梗着脖子喊道，“这次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退了……”
“北洋水师，只有战死的鬼，不会再有逃跑的魂了……”
说完他捂着脸哇哇地哭了起来。
其余已经退出的人这个时候也默默地走回到原本的队列里，默然不语，只是挺直的腰板，望着前面台子上的沙、刘两位长官，泪流满面！
如果刚才他们还有一丝怀疑的话，现在他们却再也不怀疑。
因为这些代号，都是当年北洋水师里的鱼雷艇和汽艇，比如定远、镇远二舰所附属携带的定一、定二、镇一、镇二，以及北洋水师原本的左右两队鱼雷艇队，还有当年广东水师支援北上的广甲、广乙、广丙三艘鱼雷巡洋舰！
其实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雷击舰，除了作战沉没的以外，其余十三艘当年都当了逃兵！
在东瀛帝国海军联合舰队攻击北洋水师的威海卫军港的时候，逃了！
在场的一些海军老兵就是当年那一批，当他们听到那些个原本应该埋他们记忆最深处，做梦都不愿提及的名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作战计划的代号里时，他们那早已经被时间所压垮的腰杆这一刻却再也弯不下去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退出。
刚才有多么的吊儿郎当，现在就有多么的惭愧万分。
悔恨，就像是一条歹毒的蛇，一点点蚕食他们的心脏，很疼，却真实。
沙镇鼎和刘振冠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说真的，他现在也分不清刚才说退出的都有谁，但现在站在这里的，却都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华夏海军。
“吾军卫国，早置生度外日之事，有死而已！”
“今日无非一死，虽死而海军声威犹在！”
“不要说今天是我们报国的日子，记住——”
“今天是北洋海军的行尸走肉找回冤魂的日子！”
“报仇，雪耻！”
“报仇！”
“报仇，报仇……”
“雪耻！”
“雪耻，雪耻……”
看到这一幕，刘振冠忽然高喊一声：
“升三角黄龙旗！”
“升游龙戏珠北洋海军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