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拎着医箱疾步而入，忙跪下见礼：“参见陛......”
皇帝手一抬，“免礼，快给萧世子看看。”
“是，陛下。”
张太医搭上萧以琛的手腕，刚一搭上，张太医脸色骤变。
萧以琛的脉，时而急走如珠，时而又如枯潭死水，数息没有跳动一次，昨日里的那一抹生机，竟是再无半分！
张太医的汗霎时如雨而下，他扑通跪倒在地：“陛下，恕微臣医术不精，萧世子......命不久矣......”
皇帝闻言，通地跌坐在龙椅。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微臣无能。”张太医跪伏了下去。
沉云瞬间跪倒在地，痛哭失声：“爷！”
皇帝指尖死死抠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如骨。
殿内死寂中，陈尚书突然上前半步，袖中滑出一卷密奏：“陛下，萧世子病重恐生变故，定南王若知此事，难保不会……”
话音未落，傅丞相猛地出列打断：“陛下！定南王府世代忠良，定然不会做有违忠义之事！”
他转头怒视三皇子等人，“倒是某些人，莫要为了个人利益，陷万民水火之中！”
皇帝突然想起，定南王当初写来满封苦情的信，言词间都在说他管教不好萧以琛，将萧以琛交托于他。
可他......
他突然起身，差点掀翻案几，奏折与墨砚散落满地。
他踉跄着起身走到萧以琛椅前，颤着手想去触摸萧以琛苍白的脸，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浑小子，你醒来，你别睡了......”
若是这混子就这样死在御书房，他该如何向定南王，向萧皇后交代啊！
难道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吗？
一滴浊泪砸在萧以琛手背，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昏迷中的萧以琛，腕间压制毒性的针眼突然渗出黑血，在素白锦被上晕染如墨。
“陛下，将萧世子送回定南王府吧，让他回到自己舒适的地方，渡过他最后的时光吧。”
张太医磕头进谏，前天萧世子的脉象也很是凶险，但是一夜之后，他又挺了过来，不知这一次，他还能不能挺过去。
“萧世子若是明天没有醒来，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傅丞相等人一同附和。
皇帝拭去眼角湿润，吩咐杨公公备马车送萧以琛回府。
他的眼神扫过御书房的角落，萧以琛进京之初，每每犯错，便抱着弹颏他的折子，静静地跪在那里。
他打过骂过，也踹过，曾呕心沥血教导过，每每被他气得跳脚之时，也想过干脆将他打杀了事。
没想到，真正看到他就要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竟也会隐隐作痛。
“至于有关萧世子贪功冒进，贪墨军饷之事，就交给丞相了，还请丞相务必尽心查个水落石出，千万别冤了这孩子。”
皇帝一边吩咐一边摆手，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般。
殿内死寂，唯有烛火迎风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拖出长长的影子。
皇帝盯着他腕间渗出的黑血，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出什么。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碾过宫墙，将皇帝的身影在青砖上拉得破碎。
傅丞相恭声应着，与一众人退下。
三皇子死死攥紧拳头，萧以琛若是真死了还好，死无对证，若是不死，他必然会再补上一刀，他绝对不能让皇帝查出东南屠城的任何蛛丝马迹。
定南王府内。
林霜晚看着院子里因暴雨骤降而积成一片水洼，只觉那滚滚雷声搅得心神不宁，她不安地走来走去。
“宫中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没有，世子此次进宫，是求死的！”负责传递消息的凌风抱剑靠在门柱上，望着雨帘，突然语出惊人。
“！！！”
林霜晚瞪大眼睛，他为何要求死！他可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救回来的啊！
“其实，皇帝宣世子觐见，属下一点也不担心，以世子之能，只要他想，脱身的法子自有千百种，可是属下觉得，世子爷，他好像不想活了......”
“您不知道，世子爷此次从东南回来，在路上他一路驰奔，滴水未进，当时我们都以为爷会死在半道上了。”
“可昨日见了你，他又好像有了一线生机，可这次进宫，他又把自己算到死路上去了。”
凌风说着突然扑通一声跪下：
“世子妃，求求您，救救世子爷吗，如今，整个定南王府，就剩他一个男丁了，若是王爷那边再出个意外，整个定南王府就没人了！”
“再不管怎样，世子爷也不能自已求死啊！”
“你先起来......”
萧以琛竟然想求死？
他为何会有此种想法？
林霜晚想起，他说他的伤是他父亲的一个亲信所为，难道，他以为是他父亲想要他的命吗？
这样的背叛，他不至于他不想查明真相就赴死吧？
她正想安慰凌风，这时外院管家冲了进来，“世子妃，快，世子快不行了！”
林霜晚一听，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怎会如此？出去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虽然......伤重，但不至于快死了啊！
林霜晚提着裙子忙不迭地跟着管事冲进雨帘赶到外院。
只见萧以琛躺在榻上，脸色蜡黄如金，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林霜晚此时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什么，抽出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注入萧以琛口中，并按压他的下额助他咽下。
又掏出银针，快速下针，捻提弹挑，一轮下来，林霜晚额间已密布汗珠。
如此反复几番下来，萧以琛的气色终于缓了下来，脉像也缓了下来，不再急走如珠。
林霜晚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脚踏上。
“沉云，可以说说，世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林霜晚看着一直跪在床榻前，哭得双眼红肿的沉云，哑着嗓子问。
“世子妃，是并州一战的事......”沉云声音沙哑，衣衫上还滴着水珠。
并州？皇帝当真将战败之事，尽数推到萧以琛的头上？
这念心刚一出现，就被林霜晚否了。
若是皇帝当真将并州之事算在萧以琛的头上，又怎会赐下这么多赏赐和药材。
不是战败之事，那是为何？
林霜晚倏地瞪大双眼，难道幕后指使人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