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欢而散。
踏在回听雪斋的长廊,林霜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玉镯,触感冰凉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焦躁。
林谦失态时颤抖的手、密信露出的朱砂印、林月柔袖口那抹刺眼的明黄,像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难道前世萧以琛战死,承恩侯府也掺了一脚不成?!
她猛然刹住脚步,惊觉后背已渗出冷汗:“落雁!”话出口才想起,昨夜已将最得力的暗卫派去寻找萧以琛的下落。
“木犀!”她压低声音唤道,目光扫过廊下阴影。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下,青衣女子单膝跪地:“姑娘!”
林霜晚蹲下身,在木犀耳边低语:“去查今日府中有何动作,若有异动,见机行事……”
正沉思间,风吹裙动,风止裙落间鼻尖萦绕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林霜晚眉头微皱,这香……分明是“相思引”!
原来如此!林霜晚唇角微冷。
前世林月柔为了得到世子妃之位,就是在灵堂之上给萧以轩下得此药。
而林月柔给自己下”相思引“,意欲何为可想而知。
不过,这雕虫小技,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论起下毒,她是祖宗!
林霜晚领着白芨白芷二人正欲再次往院子里走。
突然,长廊拐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霜晚抬眸,只见一个小丫鬟神色慌张地从回廊另一头跑来,手中还攥着一块沾有血迹的帕子。
那熟悉的苏绣竹叶图案刺入眼帘——这是她的绣帕!出嫁时明明吩咐霜露将旧物尽数焚毁,怎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小丫鬟猛地刹住脚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便要往回跑。
“站住!”林霜晚冷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小丫鬟身体一颤,僵在原地,却迟迟不肯回头。
林霜晚缓步上前,余光瞥见丫鬟藏在身后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手里拿的什么?”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小丫鬟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交出来。”林霜晚伸手,目光如炬。
就在这时,小丫鬟突然转身,竟是往荷塘水面扑去。
木犀眼神一冷,脚尖一点,飞跃过去一把拎住小丫鬟的衣领,将她从荷塘亲密接触间提了起来,扔在林霜晚面前。
“说,这绣帕你是哪得来的?”林霜晚攥住丫鬟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忍不住痛呼出声。
“我……我不知道……”小丫鬟咬着牙,慌乱望向听雪斋方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霜晚刚要继续追问,她的院子那头传来一阵喧哗声。
她心中一紧,吩咐白芷将人绑了,押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到得听雪斋的近前,林月柔正站在一群人中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手中把玩着一块刻有奇怪花纹的令牌。
那令牌的纹路,竟与她前世在萧以轩书房中见过的暗卫令牌十分相似……
林霜晚看到林谦和陈氏等都被惊动了,正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踏入听雪斋。
她掸了掸衣䄂不存在灰尘,双手交叠于腹,施施然地跟在人群后面,尾随着她们看好戏。
刚迈进院门,就听到她的闺房内,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女子的娇吟。
还有林月柔娇柔造作的声音,:“娘亲!姐姐她……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要是传出去,定南王府还能容得下她吗?”
”娘亲......姐姐今日做下这般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之事,女儿日后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陈氏满脸怒容,唇角却高高翘起一抹得意:“不知廉耻的逆女!还不赶紧滚出来!”
林谦脸色铁青,“来人!将门给本侯撞开!”
林月柔突然松开陈氏,踉跄着扑到房门前,用身体挡住门缝:
“父亲不要!女子失节事大,传出去叫姐姐日后如何做人啊!”
她又转头拍门,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却用袖口掩住嘴角得意的笑容:
“姐姐……你就算不想给姐夫守节,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怎么能随便与人厮混?”
“柔儿!你不用替她求情,那贱人她都不要脸面了,你又何必替她遮掩?”陈氏声音尖锐高亢,生怕院中众人没听见似的。
”来人!将那不知廉耻的贱人拖出去沉塘!“
“娘亲,姐姐毕竟是您亲生骨肉,还请娘亲给姐姐一条生路,若是嫌弃姐姐辱灭了侯府门风,要不……就将姐姐送去家庙避避风头……”
林月柔哭着跪倒在地,向陈氏跪求陈氏饶林霜晚一命。
前世,王妃要绞死她给萧以琛陪葬之时,林霜晚也是这样跪倒在王妃面前,假意替她求情,恶心她。
如今,这仇,总算让她找机会给报了!
林月柔忍不住得意笑了一下,又赶紧收住笑容哀求起来,哭声凄惨情真意切,
林霜晚站在人群后面,目光扫过跪倒在地哭得伤心欲绝的林月柔,脸色脖子粗的林谦,还有叫嚣着要将她沉塘的陈氏。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半明半夜,诡异非常。
她还真是六亲缘浅啊!
她穿过人群,“妹妹,你这是唱得哪一出戏呀?”林霜晚踏碎地上的残花,步步逼近,
“莫非妹妹给父亲母亲新写了有趣的戏本子?!说出来给我听听,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众人回头的瞬间,林月柔如见鬼魅,手中令牌“当啷”坠地:“你……你.....为何在此?”
陈氏的脸色比林月柔更难看,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看向林霜晚的眼目尽是厌憎。
林霜晚心口泛起钝痛,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啊,待她却像仇人一般。
她还在襁褓时,就在大雨天里将她弃在水沟,任她由水淹雨侵,蛇虫鼠蚁撕咬。
六岁那年,外祖母偶遇师傅,认出她。
陈氏迫于孝道,将她接了回府中之后,又对她不闻不问,她一个堂堂侯府嫡女,在府中的地位连林月柔身边的丫鬟都不如。
若不是外祖母他们还有师傅留下留下的人忠心相护,她都不知在陈氏手底下死过多少回了。
她死死掐着手掌,脸上却笑得愈发柔和:“妹妹当真会说笑,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或者说,妹妹希望我在哪里?”
心口悸痛一阵接一阵,多年来,林霜晚都未曾想明白,明明自己才是陈氏的亲生女儿,为何陈氏就是一点都不疼她!
林霜晚脸色阴沉,给她泼茶水下药,院子里莫名激战的男女,再到后丫鬟手中沾血的绣帕,只怕都只是为了陷她寂寞难耐与人通奸失节的大戏。
前世她是有多单蠢啊,末能看穿他们的真面目,落得那样的下场着实不冤!
是她眼盲心瞎的报应!总是挂念那虚无缥缈的亲情!
重来一世,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他们既然如此无情,她又何必顾念生恩,此后,只当自己无父无母罢。
“你不是应该......”林月柔脸色苍白,刚才还春风得意的脸失了颜色。
林霜晚按下心口悸痛,她以后不会再为这些不值得人心疼了。
“你是说屋子里的人吗?想知道是谁,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跑到我的闺房作贱来了!木犀!撞门!”
林霜晚冷着脸,眸如寒冰,吩咐办事归来的木犀。
“是!”木犀一脚踹开雕花门。
里面的男女恍然未觉,还在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