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深邃的眸子,寒芒闪动。
“按照我说的做。”
黑衣少年叹息一声,拱手,后退,又再次飞身而出。
盛京的夏夜,早晚温差大。
这夜,月黑风高,天上星星点点。
回到王府后,顾雪染褪去一身繁琐的妆容,便疲倦地泡在木桶里,睡着了。
直到秋实走进来,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幽幽醒转。
“小姐,世子来了。”
顾雪染本来还迷迷糊糊的。
一听到萧衍衡要来,瞬间清醒。
“他来做什么?”
秋实低头垂眸,小脸瞬间红了。
“世子说,今晚在香汀苑过夜。”
顾雪染的心,瞬间一沉。
她忙让秋实帮自己穿衣。
秋实不敢怠慢,忙去拿了干净的衣裳。
衣服刚刚穿好。
就听到外面传来春华的声音。
“世子,您稍等,小姐还没洗好。”
“洗不洗好,有什么关系,我是她的夫君。”萧衍衡大步朝着顾雪染的房间走来。
顾雪染赶紧扣好了衣服。
几乎就是与此同时,萧衍衡已经走了进来。
顾雪染忙对他福礼道:“夫君。”
“休要多礼。”一向对她冷淡的萧衍衡,难得对她温和客气,上前扶起了她。
顾雪染心下吃惊。
成亲三年,萧衍衡不曾对她如此温柔。
这让顾雪染有些不适应。
“夫君,您......”
萧衍衡打断顾雪染的话,转头冷眼看向春华、秋实,“你们两个还不赶快出去?难不成要影响我和夫人的好事?”
春华、秋实并没动,而是忧心地看向顾雪染。
顾雪染盯着她们轻轻地摇头。
秋实明白了她的意思,拉着春华,躬身朝着萧衍衡福了福礼。
“世子,奴婢告退。”
萧衍衡挥挥手,并不看她们,而是拉着顾雪染的手,走向床榻。
房间的门,被春华关上。
顾雪染一颗心砰砰直跳。
萧衍衡让顾雪染坐到床边,他自己则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一旁。
顾雪染捂住胸口,警惕地看向他。
“夫君这个时候不陪着柳小娘,来我这里做甚?”
萧衍衡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并不马上回顾雪染的话。
直到喝完了半杯子茶,他才抬起眸子,正眼看顾雪染。
“我是你的夫君,你觉得我大晚上来你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顾雪染避开萧衍衡灼热的目光。
望着眼前女人低垂的侧脸,萧衍衡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女人乌黑的青丝,还有些湿,披在单薄的肩背和胸前,衬得她肤色如雪。
脸上沾着的水珠,显得她的皮肤娇嫩欲滴。
嘴唇不画而红。
一双湿濡的墨眸,此时正警惕地盯着自己。
萧衍衡喉结滚动,呼吸变得灼热。
他觉得有些烦躁,不由得起身。
“我是你的夫君,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和你同房。”
闻言,顾雪染脸色不禁一变。
她往床里挪了挪,和萧衍衡拉开了距离。
烛光下,萧衍衡着青色直裰,头戴纱制的幞头,乍一看端的是玉面小郎君。
只不过,眉眼间的傲慢,细看之下,总觉得此人有些轻狂。
顾雪染心乱跳,几乎要跳出胸口。
成亲三年,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想成为眼前男子的真正的妻子。
只是,历经前世种种磨难、背叛、欺辱,此时面对突如其来的求欢,让她感到惊恐。
而惊恐过后,就是恶心与排斥。
她永远忘不了,萧衍衡前世在自己面前,活生生打死儿子的画面。
亦忘不了,萧衍衡把她扔进乞丐,让她受尽凌辱和折磨的痛苦。
那种如切肤之痛,戳心的恨,是越想越让她愤怒。
她咬着牙,冷眼看向萧衍衡。
“夫君,这是说笑了,你说过不屑碰我,怎么今晚却破例了?莫不是,柳小娘那里把你赶了出来,才来我这里寻慰藉?”
萧衍衡闻言,脸色不禁一变。
将茶盏重重砸在桌上,他黑着一张脸道:“夫人,真是想多了。我说过不会碰你,就不会碰!若不是,祖父派人盯着泽兰苑,我断然不会来你这里!”
顾雪染松了一口气。
拿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语气依然冷淡。
“如此便好。我生怕夫君忘记了自己说的话,干出对不起柳小娘的事情来。”
“哼,你倒是开口闭口地为柳小娘好。”萧衍衡冷笑道。
“夫君和柳小娘感情深厚,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要成全。”顾雪染淡笑。
萧衍衡听着顾雪染的话,一股没来由的火气,瞬间涌上心头。
他蹭地起身,负手而立,冷眼瞅向顾雪染。
“你当真是不解风情,冷得就像一块石头!”
言罢,径自转身,只留下冷漠的背影给顾雪染。
顾雪染不再言语,而是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她紧紧地抓着衣袍下摆,焦急地等待。
沉默,瞬间充斥着屋内。
落针可闻。
顾雪染隐约都能看见萧衍衡因为生气,而胸口剧烈起伏。
她紧咬着嘴唇,默默期盼着什么。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张嬷嬷的声音响起。
“世子,柳小娘的心疾又犯了!这会儿,胸闷得很,您快去瞧瞧吧。”
“好,我这就来!”
几乎要站成雕塑的萧衍衡,在听到张嬷嬷的话后,急急地打开房门,大门迈了出去,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香汀苑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和无人问津。
顾雪染疲倦地躺在床上。
终于是躲过了。
她有些不明白,前世萧衍衡明明对自己不屑一顾,所以才不想和自己同房。
今晚,他怎么有些反常了?
正好奇间,春华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小姐,您没事儿吧?”
看着春华一脸忧心的样子,顾雪染心疼地她拉了过来。
“多亏了你和秋实,要不然今晚......”
春华反握住顾雪染的手,红了眼眶。
“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虽然,我也喜欢你能生下侯府子嗣。但是,前提是小姐心甘情愿。”
“到底是我的丫鬟,知晓我的心思。”
顾雪染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泪目。
萧衍衡是她的夫君,是伯阳侯府的世子,百年承受皇家的厚爱。
能够成为世子妃,嫁入这等勋贵,是多少女子的心愿?
能够博得萧衍衡露水之恩,更是侯府内宅许多女人的愿望?
但是,事到临头,顾雪染却觉得如此别扭。
说到底,她和萧衍衡,是彻彻底底回不去了。
思及此处,顾雪染脑海里,突然响起,在寺庙里客房里,和自己欢好的美男子。
想到自己委身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她觉得不可思议,亦觉得羞耻。
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是悲哀。
没有夫妻之名,却行了夫妻之实,亦悲哀。
她如今走到这步棋子,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要赶在萧衍衡和柳如烟把自己赶走陷害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
因着晚上的突变,顾雪染睡得不踏实。
一早醒来,她早早梳妆打扮好,就站在萧老夫人的院子里,等着她老人家见自己。
萧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天还黑着已经起床,净衣、净手开始礼佛了。
天大亮时,她已经诵念完一本经书。
听到容嬷嬷说,顾雪染早已等候在外面,她让其进来。
一番行礼后,萧老夫人便拉着顾雪染笑着说话。
“听说,阿衡昨晚去了香汀苑,你们如何了?”
顾雪染耳根红了,低头,以帕子掩面。
“祖母,您莫要拿我玩笑了。此事,你去问世子罢。”
见顾雪染如此娇羞,萧老夫人就默认,顾雪染和自己的长孙,昨晚已经承了男女之欢。
想到这里,她一张有了些许皱纹的脸,不禁浮现喜悦的笑容。
“祖母不说,不说了,不说了。我啊,就等着抱曾孙了。”
见萧老夫人这副兴高彩烈的模样,放佛是顾雪染的肚子里已经了曾孙了。
顾雪染有苦难言,哭笑不得。
她忙岔开话题,提起了想做生意,增加侯府收入的打算。
萧老夫人皱眉。
“雪儿,自古都是男人经商,女子主内,你做得来吗?都说无奸不商,祖母怕你在外面受苦、受欺负。”
顾雪染笑笑,眼里却迸发出坚定的光芒。
“祖母,您也知道,侯府再这么下去,怕是入不敷出......雪儿从小跟着兄长,学过一些做生意的皮毛,我想试一试。”
萧老夫人有些犹豫。
顾氏最初就是以经商起家。
最富有的时候,可以说是夫富可敌国。
后来,钱挣够了,顾氏开始重视走仕途之路。
凡是有点儿读书资质的,都会参加科举考试。
顾雪染的父亲,颇有才气,以贡士身份,从七品芝麻官做起,一直做到了五品大员。
经商积累的财富让顾氏家族,财力雄厚,可以上下打点。
所以,盛京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有和顾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不是因为大皇子谋反,顾氏受了牵连,只怕顾氏会跻身成为盛京五大家族行列。
当初侯府愿意和顾氏结亲,也正是看中了这点。
可如今,顾氏经过大皇子谋反一案,元气大伤。虽然不至于跌入盛京名门望族末流,但是比起以前还是差太多了。
所以,萧老夫人才会担心,顾雪染若真做生意,会不会有人愿意埋单。
“雪儿,你真的想好了?哎,侯府没有多余的积蓄给你,你要做什么生意,又要如何做?”
萧老夫人沉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做生意是要本钱的,她这个曾经的长公主也知道。
如今的侯府,就这点儿钱,她是万万不会拿给顾雪染随意去使用挥霍。
而且,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
她还是担心,顾雪染一个小姑娘,应付不来。
顾雪染听萧老夫人如此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祖母,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至于做什么生意,我也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