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书院的晨钟刚刚响过三声，叶小凡已经盘坐在青竹轩后的瀑布边开始晨修。半年来，在柳轻烟的严格教导和苏沐晴的悉心辅导下，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达到练气大圆满，今日便要尝试筑基。

"心沉气海，神守丹田。"

叶小凡默念柳轻烟传授的口诀，体内的灵气沿着特定经脉缓缓流动。虽然目不能视，但他的"心眼"却能清晰看到自己体内每一处灵力的流转。那些青色纹路如今已经与经脉融为一体，只在情绪激动时才会浮现。

"小凡。"

熟悉的声音传来，叶小凡"看"到那团蓝白光晕由远及近。即使不靠心眼，他现在也能通过脚步声、衣袂摩擦声，甚至是空气中淡淡的冷香辨认出来人。

"师父。"他起身行礼。

柳轻烟今天的光晕比往常更加明亮，边缘还带着一丝金芒——这是她运转九色神轮时的特征。叶小凡已经学会通过光晕变化判断师父的情绪和状态，此刻的她显然处于高度戒备中。

"准备好了吗？"柳轻烟的声音依然清冷，但光晕微微波动的边缘暴露了她的关切。

叶小凡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里面是柳轻烟昨日给他的筑基丹，据说能增加三成筑基成功率。

"不必依赖丹药。"柳轻烟却按住他的手，"你的情况特殊，筑基时越纯粹越好。"

叶小凡乖巧地收起玉瓶。这半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师父时而温柔时而严厉的态度。那些偶尔流露的关切，就像冬日里偶尔透出云层的阳光，珍贵而温暖。

"就在这里开始吧。"柳轻烟一挥衣袖，在瀑布周围布下隔音结界，"我会为你护法。"

叶小凡盘膝而坐，很快进入入定状态。筑基是修行路上第一道重要关卡，需要将体内散乱的灵气压缩为液态真元，并在丹田形成气旋。对常人来说已是艰难，对他这样体内藏着十世轮回印的人更是危险重重。

灵力在经脉中运转越来越快，叶小凡感到丹田处开始发热。就在液态真元即将形成的刹那，他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些青色纹路活了过来，如毒蛇般在皮下蠕动！

"啊！"

叶小凡惨叫一声，眼前的黑暗突然被血色取代。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如决堤洪水般涌入脑海：

血月当空，他站在尸山血海上狂笑；

暗室之中，他将活人精血炼成丹药；

生死关头，他自爆金丹与敌人同归于尽...

"不...这不是我..."叶小凡在意识中挣扎，却无法摆脱这些血腥记忆的侵蚀。他的气息开始变得暴戾，周身泛起诡异的血光。

"小凡！"

柳轻烟见状脸色大变。她迅速结印，九色神轮在身后显现，一道纯净的蓝白光芒射向叶小凡眉心。然而就在光芒即将触及的瞬间，一道血色屏障自动生成，将她的灵力弹开！

"第二世记忆苏醒了..."柳轻烟咬牙。这正是她最担心的情况——十世轮回印松动后，前世记忆会不受控制地涌现。而叶小凡此刻觉醒的，偏偏是最为暴戾的血魔老祖记忆！

眼看叶小凡身上的血光越来越盛，柳轻烟不再犹豫。她双手掐诀，眉心飞出一道半透明的虚影——这是她的元神，准备直接进入叶小凡识海救人。

"柳长老三思！"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沐晴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强行进入轮回者的识海，您可能会被十世记忆冲垮神识！"

柳轻烟看了她一眼，决然道："那就请你在我神识消散时，给我们一个痛快。"

说完，她的元神化作流光钻入叶小凡眉心。

......

叶小凡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血色迷宫中。四周墙壁上挂满狰狞的人皮，地面流淌着粘稠的血液。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中央那个由骷髅堆成的王座前。

王座上，一个与他容貌相似却邪气凛然的红衣男子正把玩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终于见面了，这一世的我。"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怎么样，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吗？"

叶小凡浑身发抖："你...你是谁？"

"我是你，你也是我。"男子捏爆心脏，鲜血溅在叶小凡脸上，温热而真实，"血魔老祖，你的第二世。"

"不！"叶小凡踉跄后退，"我是叶小凡，不是什么血魔老祖！"

男子哈哈大笑，声音震得整个空间都在颤抖："可怜的小东西，被那些伪善者洗脑了吗？"他突然出现在叶小凡面前，血红的指甲划过他的脸颊，"看看这些记忆，感受一下杀戮的快感..."

更多血腥画面涌入脑海，叶小凡痛苦地抱住头。那些屠杀、折磨、炼魂的记忆如此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更可怕的是，他心底竟隐隐产生了一丝共鸣...

"滚出去！"叶小凡跪倒在地，拼命抵抗着记忆的同化。

血魔老祖冷笑："抗拒是没用的。接受我，你就能获得无上力量；拒绝我，你的神识将会被撕成碎片。"他俯身在叶小凡耳边轻语，"想想看，有了我的力量，你就能保护那个总对你冷着脸的师父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叶小凡心底的某道闸门。他想起柳轻烟教他修炼时的严厉，受伤时为他敷药的温柔，还有那夜面对幽冥殿猎魂使时将他护在身后的决绝...

"师父..."

就在叶小凡意识即将沦陷的刹那，一道蓝白光芒刺破血色天空。柳轻烟的元神如谪仙降临，九色神轮在她身后缓缓旋转。

"小凡！"她的声音穿透血色迷雾，"固守本心！"

血魔老祖暴怒："又是你！青云子的姘头！"他挥手打出一道血光，"上一世你就坏我好事，这一世休想再阻我！"

柳轻烟闪身避开，落在叶小凡身边："小凡，听我说。他是你的一部分，但并非全部。接受他，但不要被他支配。"

叶小凡泪流满面："师父...我好害怕...这些记忆..."

"我知道。"柳轻烟轻抚他的头，尽管只是元神虚影，那触感却无比真实，"每个人心中都有黑暗面，真正的强者不是逃避它，而是驾驭它。"

血魔老祖怒吼着扑来，整个空间开始崩塌。柳轻烟一把抱住叶小凡，九色神轮绽放出耀眼华光。

"记住，无论多少世记忆，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

强光中，血魔老祖的咆哮渐渐远去。叶小凡感到一股暖流从柳轻烟身上传来，那些血腥记忆仍在，但不再令他恐惧。他慢慢明白，接受前世不等于成为前世...

......

"咳！"

现实中，柳轻烟元神归位，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九色神轮暗淡无光，显然受了重创。

但她的付出没有白费。叶小凡周身的血光正在逐渐转化，最终变成了一种奇特的银紫色。他的气息稳定下来，丹田处成功形成了气旋——筑基成功了！

"师父！"叶小凡睁开眼，顾不上体会筑基后的变化，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柳轻烟。

柳轻烟虚弱地摆摆手："无妨...休息便好。"她强撑着检查叶小凡的状态，发现他眼中除了原本的灰白，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但整体气息却出奇地平和。

"两世记忆...融合了？"柳轻烟难掩惊讶。按她预计，叶小凡能不被血魔老祖记忆吞噬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在筑基期就做到了初步融合！

叶小凡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能感觉到那些记忆，但它们...不再控制我了。"他顿了顿，"师父，我看到了好多...您和以前的我..."

柳轻烟突然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苏沐晴。后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师徒二人，无垢魂体依然纯净得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回去再说。"柳轻烟低声道，强撑着站起身。

就在这时，三个书院弟子匆匆跑来，为首的正是当初欺负叶小凡的赵师兄。看到柳轻烟受伤的样子，他们明显愣了一下。

"柳长老，院长找您...啊！"赵师兄话未说完，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他的两个同伴也跟着痛苦呻吟，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叶小凡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根本没想攻击这些人，只是下意识地对赵师兄产生了厌恶感，体内那股新生的银紫色灵力就自动出击了！

"血煞掌？"柳轻烟瞳孔一缩。这是血魔老祖的招牌功法，叶小凡竟然无意识地使了出来！

"收力！"她急忙按住叶小凡的肩膀，"回想我教你的青灵诀！"

叶小凡闭眼调息，银紫色灵力缓缓收回。赵师兄三人如蒙大赦，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看向叶小凡的眼神充满恐惧。

"怪、怪物！"一个弟子颤抖着指向叶小凡，"他眼睛变红了！"

柳轻烟眼神一厉："胡言乱语！你们三人无故擅闯长老修炼禁地，自己去刑堂领罚！"

赶走三人后，柳轻烟严肃地对叶小凡说："记住，在完全掌握之前，不要轻易使用刚才那种力量。"

叶小凡乖乖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眼"能力提升了。现在不仅能看情绪光晕和灵力流动，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周围人的恶意与善意。比如现在，他就"看"到苏沐晴身上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那是兴趣，或者说，好奇？

"柳长老。"苏沐晴款步走近，"院长确实找您，说是关于下个月的宗门大比。"

柳轻烟微微颔首："有劳苏首席。"她转向叶小凡，"你先回青竹轩调息，晚些时候我来检查你的筑基情况。"

待柳轻烟离去，苏沐晴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叶小凡："叶师弟刚才那招很有趣，能再演示一遍吗？"

叶小凡下意识后退一步。尽管苏沐晴表面和善，但他的心眼却捕捉到她体内灵力运行的异常——那根本不是太虚书院的功法路数！

"我...我得回去调息了。"他转身欲走。

苏沐晴突然伸手按住他的额头，正好触碰到那个若隐若现的轮回印："别急，让我看看..."

一股清凉的力量涌入识海，叶小凡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苏沐晴的部分记忆片段：

昏暗的大殿中，黑袍男子将一枚黑玉简递给年幼的苏沐晴；

月光下的庭院，少女偷偷烧毁一本名册，上面写满"轮回者"的名字；

书院藏书阁深处，她将一滴血滴在古老的地图上，显现出"轮回殿"三个字...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却让叶小凡如遭雷击。更不可思议的是，当苏沐晴触碰轮回印时，他体内的银紫色灵力竟然变得异常活跃，与她的无垢魂体产生了某种共鸣！

"果然..."苏沐晴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真的能融合不同世的力量。"

叶小凡警惕地问："师姐到底是什么人？"

苏沐晴嫣然一笑："和你一样，身不由己的人。"她突然凑近叶小凡耳边，轻声道，"小心院长，他和幽冥殿有联系。还有...你师父的九色神轮撑不了多久了。"

说完，她飘然离去，留下叶小凡一人在原地发呆。

回到青竹轩，叶小凡尝试调动那银紫色灵力。它比普通灵力更加凝实，同时具备青灵诀的中正平和与血魔经的霸道凌厉。最奇妙的是，当他运转这种灵力时，脑海中两世记忆的冲突明显减轻了。

"这就是师父说的融合吗？"叶小凡喃喃自语。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帘洒落一地碎金。叶小凡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刻，远在万里之外的妖域深处，一座古老的祭坛突然亮起了血色光芒。

祭坛前，白发如雪的狐族女子——白灵儿猛地睁开眼："第三世阵道记忆开始苏醒了？这么快？！"

她焦急地看向东方，九条雪尾不安地摆动："轻烟，你一定要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