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会之只是冷声一笑：“杨公公府上恰巧有一人也犯了罪，怎么不见你劝他儿子替他顶罪呢？
再说了，三叔的儿子也不是偷来的……”
齐夫子面色突变：“你和张雪生能比吗？雪生为人谦逊有礼，读书用功刻苦，此次院试定可一举中第，日后定会是我张家复兴的关键人物。
反倒是你，不学无术，平日里游手好闲，如今还顶撞老夫，连天地君亲师这个道理都抛之脑后。
正好诸位都在，此子性格顽劣，不通教化，我现将此人逐出师门，永不恢复……”
在场的张家族人和宾客都傻了眼，这师傅和自己弟子断绝师徒关系还是头一次见。
张景拄着拐杖直叹气，他完全没想到这齐夫子会借题发挥。
此时，即使他身为张家族长也无可奈何。
毕竟齐夫子与张家虽是亲戚，但真正维系着这份关系的却是每月十五日按时发放的八两银子。
而且固然齐夫子让张会之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但不要忘记了，齐夫子是淮阴郡最出名的几位教书先生之一。
张嘉伟原本阴霾的脸色恢复了不少。
而他的儿子张雪生此刻也上前一步：“弟，其实齐夫子说的话一点没错。你整日不学无术，不好好读书……你愧对张家的列祖列宗……”
张会之人都要气笑了，这群人都tm是疯子吧！
话未出口就被外头喧哗声打断，门房跌跌撞撞钻出了人群。
“喜报！喜报！咱们张家中了四个！院试第一名是咱们家的人！”
堂屋里顿时炸开了锅。张景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了拐杖。
“你说什么……再说仔细些。”
小厮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声音又拔高两分：“咱们的人刚在考院墙根亲眼瞧见的！咱们张家这次有四人榜上有名，其中有一个还是头名啊！”
这回，所有族人和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满院子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紧接着炸开了锅。
几个族老手里的茶盏脱落，哐当摔在地上。
“院首？张家出院首了？”穿靛蓝长衫的人嗓子都劈了，揪着旁边人的袖子直晃。
三叔公更是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老人家颤颤巍巍向祖宗牌匾磕了一个像头，老泪顺着皱纹淌成沟：“列祖列宗在上，咱们张家要熬出头了啊！”
张景一把丢开了手中的，大红脸膛泛着油光：“传我的话，全府上下每人多发三个月钱！”
管家刚要应声，又被拽住补了句：“所有家禽也是，给它们也加上。”
“好儿子，这回可给你老子长脸了！"张嘉伟把儿子肩膀拍得啪啪响：“这回你爹这家主之位手到擒来啊！”
“是啊，雪生少爷真给咱们张家争气啊！”
“了不得，了不得，后生可畏啊！”
张雪生虽然心里异常激动，但却并未直接表现出来。
他反复在心里默念，自己现在是秀才身份，是未来的老爷，周围人这么多，万万不可丢了脸面。
而齐夫子则是走到了雪生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我的得意门生，为师为你感到骄傲。”
张雪生朝着宗族长辈们行过礼，转身来到了张会之跟前。
以一副批评教育的口吻开口说道：“会之，不是哥说你。
虽然你今年才一十二岁，但是按照你现在学习的状态，你这辈子都没有中举的可能。
而你父亲又犯过错，你生来便身为张家旁系子弟，若是在不努力，日后只能做做苦工。
希望日后你能以我为榜样，多读书多学习……”
站在一旁的张安听不下去，“雪生兄这话说得过了！”
他走了过来将张会之护在了身后，“会之今年才十二岁，往后读书的日子长着呢！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家伙，能有什么成就。”张雪生傲然地说道：“和他那个废物老爹一样，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崽种。”
“差人来了！”
张雪生转头就走，丝毫不给二人还嘴的时间。
张安转过身来拍了拍张会之的肩膀：“会之啊，雪生他这个人从小就聪明，有傲气很正常，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回去吧，族长那里我去说。”
“多谢大哥好意了，不过我倒要看看，丢脸的是谁？”张会之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张安无奈，但也不好再劝，只好跟在张会之的身后一起去迎差人去了。
张雪生走在最前面，在快靠近差人的时候捋了捋自己的衣袍，随后双手抱拳：“有劳差人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百年世家的教养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差人也是举着红榜笑容满面：“恭喜，恭喜，如此年轻便成为了院首，日后必能成就丰功伟业。”
张雪生脸上浮现出了谦逊的笑容：“差人过奖了，雪生能中案首都是郡衙的功劳。”
一旁围观的张家众人都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孩子一如既往的的懂事啊！
差人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雪生？中院首的不是张会之吗？”
他连忙将红榜打开了一看，确定之后开口说道：“第一名是张会之，不是你。整个榜上都没有你的名字，你上来凑什么热闹？”
“……”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张家众人顿时哑口无声。
张雪生更是彻底的呆愣在了原地。
什么？
自己不是院首？
刚才报喜的小厮不是说自己是第一名吗？
“你是不是看错了？”张雪生一把抓住了差役的衣服：“你再看一眼，头名怎么可能不是我呢？”
差役被他一抓闹得心烦。
送这份红榜之前，郡守特地跟他交代过，一定要按照指定时间送到。
本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再这么闹下去，可就真耽误事了。
于是差役一狠心，直接将张雪生甩飞了出去。
随后便举着红榜大声喊道：“张会之是哪位公子？公子，你高中了，快来领红榜了……”
张安都傻了眼，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张会之结结巴巴地说道：“会之……会之……我……你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