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母族遗痕

丑时三刻，侍郎府后宅的烛火将王氏的影子投在屏风上，恍若一幅破碎的古画。沈砚之盯着她肩头缠着的渗血布条，想起方才春桃说的话："夫人推开奴婢时，竟用身体替您挡了半刀。"

"为何？"他握紧母亲的银戒，戒面的诗魂兰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当年您明明参与了构陷母亲的阴谋，如今又......"

王氏忽然剧烈咳嗽，指尖抓住他手腕，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夜戈壁的沙尘。沈砚之闻到她口中溢出的苦杏仁味——是噬火油的余毒，与嫡兄沈明修惯用的毒药一致。

"三郎......"她的声音沙哑如碎玉，"你母亲......柳氏......"

屏风突然无风自响，露出后面藏着的暗格。沈砚之瞳孔骤缩，里面竟摆着母亲的梳妆盒，盒盖上刻着西域文"诗魂永寂"，正是他幼年见过的物件。王氏颤抖着取出盒中羊皮，上面用鲜血写着《文渊国婚书》，新郎栏竟盖着父亲的私印。

"柳氏是文渊国祭师之女，"王氏咳出黑血，"能以歌声炼化诗骨，净化妖邪......但仙界怕她唤醒妖王诗魂，便诬她为'食文人妖'......"

记忆如潮水翻涌。沈砚之想起七岁那年，母亲被绑在朱雀街的火刑柱上，口中吟诵的并非诅咒，而是温柔的童谣。当时他听不懂的西域歌谣，此刻在耳边清晰响起，竟与《安魂曲》的旋律隐隐相合。

"你父亲想救她，"王氏抓住他的手按在羊皮上，"却被周鸿儒以'通妖'罪名要挟......那场火刑，柳氏本可逃走，却为了保护你......"

羊皮突然发出微光，显化出母亲的幻象。她身着文渊国祭师长袍，颈间挂着诗骨项链，指尖轻抚沈砚之眉心："砚之，记住，诗无正邪......"

幻象破碎时，沈砚之发现王氏已气绝，手中紧攥着半片诗骨，刻着"昆仑"二字。春桃含泪替她阖目，从她发间取下金步摇，里面竟藏着封密信，落款是父亲的笔迹："王氏被迫参与诬陷，实为内应......"

"原来她一直在暗中保护您。"春桃声音哽咽，"当年柳氏夫人托孤于她，她却不得不装作恶毒嫡母......"

沈砚之起身望向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母亲的梳妆盒里，除了婚书，还有枚刻着梵文的银哨——正是哑女用过的开灵笛形制。他忽然想起鉴空大师说的"诗魂兰花开时"，摸向王氏腕间的诗骨镯子，竟在镯底发现朵微小的蓝花雕刻。

"春桃，"他握紧银哨，"镇妖大典的时辰是......"

"申时三刻，月满之时。"春桃展开密信，里面画着大雁塔地宫的镇妖阵图，"周鸿儒要用您的血激活诗骨炸弹，而柳氏夫人留下的诗魂兰......"

话音未落，屋顶传来瓦片轻响。沈砚之旋身掷出银哨，哨音化作光箭射向黑影，却在触及来人时自动折返——竟是谢云舟。

"果然在这里。"谢云舟拾起银哨，眼中金芒大盛，"沈明修已带人封锁了慈恩寺，周鸿儒在大雁塔地宫等着您......"

他忽然注意到王氏手中的诗骨，瞳孔骤缩："这是昆仑诗仙居的引魂骨！看来柳氏夫人早就为你留了后路。"

沈砚之将诗骨收入袖中，母亲的幻象再次浮现，这次她指向梳妆盒底的夹层。春桃撬开木板，里面掉出卷羊皮——正是《文渊国祭师手札》，开篇写着："以血为引，以诗为桥，可通昆仑诗仙居......"

"母亲她......"沈砚之喉间发紧，"早就知道我会走到这一步。"

谢云舟折扇轻敲手札："现在离大典还有三个时辰。沈砚之，我带你去大雁塔地宫，你用引魂骨开启镇妖阵，我......"

"你要去做什么？"沈砚之盯着他眼中的金芒，那是妖王残魂在躁动。

"我要去做该做的事。"谢云舟转身时，银铃发出清越之音，"记住，当镇魂笔与引魂骨共鸣时，便是诗道重兴之时。"

晨光刺破云层，沈砚之最后看了眼王氏的遗体，将诗魂兰镯子套上腕间。镯上蓝花突然绽放，竟与他腕间的《安魂曲》梵文融为一体，形成完整的文渊国护符。春桃递来镇妖司腰牌，牌面"密"字下隐约可见新刻的诗魂兰印记。

"公子，"春桃屈膝行礼，"奴婢替夫人送您最后一程。"

踏出后宅时，沈砚之听见远处传来镇妖司的铜锣声，三长两短——那是谢云舟约定的信号。他摸向怀中的引魂骨，上面的梵文突然显化出母亲的笑脸，而背景中，隐约传来昆仑山麓的风吟，那是母族的呼唤，也是诗道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