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
听到朱英的消息时,朱高炽有些小惊讶,他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徐增寿,还有耷拉着脑袋的徐妙锦。
这么多天,徐妙锦终于被放出来了,能看出来,她有些不高兴。
“乖乖,这家伙这么能打吗?”
徐增寿回忆起来朱英的身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知道英哥儿这么猛!”
“听他们说,那可是把周崇抡起来摔!”
徐增寿又是啧啧两声,感慨道:“这之前看朱英的身板,我只顾着看他样貌了,哪里能看出来他这么生猛,奶奶的,亏我以往总是自夸识人有道呢,咋上次只顾着瞧朱英样貌不错了。”
说着说着,徐增寿又想到了什么,多看了一眼自家小妹。
“我就说,我这个挑剔的小妹,怎么就中意他了!”
这话朱高炽没法儿接,只能无奈的看了看自家小姨,然后将鱼食递给徐增寿。
徐增寿有些无语的看向朱高炽。
“都这个时候了,还逗鱼干嘛!”
“以蓝玉的性子,动不了你,自然是要对朱英动手,他鼓动朱英族人,对朱英下黑手,真是...”
“堂堂凉国公,如此小气!”
“那我们要怎么做?”
见到徐增寿愤愤不平,朱高炽的小心思也被调动了,开口问道。
“做?做什么,这种事情,蓝玉那家伙不体面,难道我们也不体面吗?”
“这种小事儿,朱英应当是能自己处理,如果实在是处理不了,再说吧!”
有句话说得好,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一直耷拉着脑袋的徐妙锦,此刻却是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四哥,然后咕噜咕噜转着,想到了什么,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个幅度。
...
回到公堂。
吴知县听到朱英的问话,顿时警觉起来。
这可是公堂之上,他作为这一县之长,还是在应天府下,可以说是上达天听,要是答得有误,到时候丢的不就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脸了。
他是主审,他当然可以不回答,可是他却不能不回答。
不回答,那他脸面何在,那不是告诉所有人,这里面有黑幕吗?
思考许久,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律法者,常经也,条例者,权宜之计也。两者若有冲突,纵然因此损了条例,亦当维护律法,盖因不可以一时之权宜,而毁万世之根本。”
朱英心底笑了起来。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如此,法律是死的,可人是活的,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朱英开口问道:“那么学生请教大人,保护祖自家祖宅,是常经还是一时之宜呢?”
吴知县道:“保护私产乃是万古不易之常理,私产尚不得保护,天下人何得心安否?”
朱英嘴角笑了起来,道:“那学生再请教大人,孝道是常经还是权宜之计呢?”
吴知县也是读书人出身,听到朱英这么问,脸色一变,带着几分愠怒道:“你也是读书人,这还需要问本官吗?”
“子曰: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人之行,莫大于孝;教民亲爱,莫善于孝;夫孝,德之本也,仁之本也,教之所由也。”
“不行孝道,和禽兽何异?”
朱英拱手,受教道:“学生受教,学生最后一个问题,保护耕牛,这是权宜还是常经呢?”
“......”
吴知县沉默了。
“这个...”
他此刻也终于是明白朱英问前两个问题的目的了,可前两个问题他都回答了,这最后一个不回答,那不是告诉别人,他是站在朱氏家族一边吗?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
吴知县回答道:“朝廷下令保护耕牛,盖因农业是国家之根本,而耕牛是劳作之工具。”
“但也不可一概而论,譬如西北之地,其地不宜耕种,饲养牲畜为食其肉,这牛自是宰杀食用的,又如东海,靠水吃水,自然也不以牛为重。”
朱英点点头,脸上的笑意全看不见,转而变成了怒意。
他将祖宅被朱氏家族改成猪圈,祖宗牌位沾满污秽一一提及,最后,他提高了声调,质问道:“侵占他人屋舍,据为己有,损毁破坏,这是不是触犯大明刑律!”
他看向朱赟。
“回答我!”
朱赟满头大汗,抢着说道:“同宗同族,何谓侵占,何事不可商量?你纵有不满,也可拘下牛羊,逐一索赔,如何可以悍然杀牛?”
朱英冷笑。
“朱赟,我父供你读书,你便是如此报答我父亲的吗?”
“还有,尔等同族,若非我父心软,拿出家产,在这江宁给你们买地买房,你们还在那镇江乡下,给人做那佃户,食不饱,穿不暖!”
“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父的?”
“占我祖宅,毁我房屋,将我祖宗牌位,扫落在角落,受到那等屈辱,我问你们,你们是如何能下得去手的!”
“回答我!”
“若非你们是我同族,我杀的,就不仅仅是这几头畜生了!你们这些脑袋,我定要全部砍了!”
公堂之内,一片哗然!
吃人绝户!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为人所不齿的。
朱赟脑袋上冷汗直流,这要他如何回答!
朱英心里清楚,除非是蓝玉提前通知了当地官府,让他们做配合,否则这一场官司,他是赢定了。
...
朱氏家族。
族长朱迅气急败坏。
“你说什么,居然输了?”
“十里八乡,谁没看着,如今这件事情,到处都在传,还传得很难听,这你让我们如何去见人!”
“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当初我就反对他父子经商,这开可好了,他还考中了生员,他父亲我们当年怎么做的,他敢反抗一分?他倒好,杀牛屠羊,殴打族众,辱骂老夫,这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掴老夫的脸呐!”
“这小畜生,是给他爹报仇来了!”
朱赟在一旁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此时,朱迅的孙子朱成也回来了,他看向自己爷爷,疑惑道:“爷爷,是有什么急事儿吗,这么着急叫孙儿回来。”
挥挥手,让朱赟先下去。
听完朱迅的话,朱成冷笑起来。
“一个野种罢了,他翻不了天。”
朱成是朱氏家族长房长孙,受人尊宠,自幼养成了骄横的脾气,自入太学之后,更是目中无人。
“那些牲畜都是本族长辈家的,纵有不对,他也不该以下犯上,这孝,可不只是对父母尽孝,对宗族长辈他不应尽孝么?”
“爷爷,继续告,告到应天府去。”
“我马上回城去找我的恩师,他与应天府尹王洪睿王大人是知交好友,我把此事禀与恩师,请恩师在王大人面前美言几句,然后爷爷再去应天府告上一状。”
朱迅则是不放心道:“你恩师何人,真能说得上话吗?”
朱成一笑。
“爷爷放心,我这位老师,是洪武十八年会试第一、殿试第三、探花及第的大才子,姓黄名子澄。伴读东宫,课教太孙,官至太常寺卿兼太学博士,当今皇太孙殿下对他也是言听计从,他说一句话,分量十足。”
朱迅大喜。
“好,好!”
“朱英你个小畜生,我不信你这次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次老夫一定要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