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丫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想着刚壮汉叫那姑娘扶苏,那旁边摔窗的定是瑾桑了,难不成醉花楼里不能待客的姑娘便只能在这小厢房里住着?
她还没想明白,便听见门口送饭老嬷嬷大喊起来,“快来人呀,这小姑娘割脖子了,快来人…”
随即,门口一顿杂乱的脚步声跑来跑去,只听门口有人质问,“哪来的利器?”
那老嬷嬷慌忙答道,“我也没曾注意她什么时候藏了个瓷勺…这…”
“他娘养的,快看看还有两个,快打开门瞧瞧…这出了问题,你们几个怎赔的起!大夫来了吗?大夫…”
只听一个汉子大喊,窸窸窣窣便又来了好些人。
野丫不爱瞧这种热闹,一群人慌慌张张开了锁跑进来时,她还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没动静。
老嬷嬷见了刚隔壁小姑娘割了脖子,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颤巍巍的说道,“这一个是不是也死了?”
野丫这才扭过头,两只球一样的眼动了动,老嬷嬷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嘴里念叨起来,“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老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壮汉便涌了进来,把这小厢房翻了个遍,连野丫躺着的木榻也搜罗了一番,确定没有伤人利器才肯罢休。
野丫被赶到门角,看着里里外外人来人往,只瞧着冰娘领着个老大夫急忙赶过来。
老大夫眉头紧锁,边走边拿衣袖摸着额,门口围着的一堆人见冰娘带着大夫过来,忙腾出来一条道,临近了才看清,还是那个妇科张大夫。
“散开,有什么好瞧的,都滚出去!”
冰娘走得急,边说边用手中的帕子不停的擦拭着额间,给紧跟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穿着与别的壮汉略有不同,看来是这里的管事,他叉着腰,大手一扬,破口骂道,“他娘的,都听好咯,这嘴都给我堵牢咯!谁敢出去乱说,小心点狗命!”
壮管事眼中透着寒气,鼻孔朝天呼哧了两声看了一圈围观的人,这群人这才悻悻退了几步。
张大夫弯着腰扛着药箱进了小厢房,可没一会便出来,不停的摸着额上的细汗,衣袖上还粘了点点血渍,“冰娘,这怕是成不了事,那血止不住!”
冰娘听了,冷眼瞟向一旁等着的几个壮汉,他们领意,去了两个进了厢房,没一会便将床单裹着那个姑娘抬了出来,裹得仓促,手还搭在外头,头包的紧实,浸出来深色血渍,可里头的人还有口气,包着的被单随着里面大口喘着气而一鼓一鼓的微微动着。
两人抬着这具将死之人路过野丫厢房门口,她没忍住多看了眼,叹了口气,“哎,人还没死!”
“要你多管,进去!”
后面的管事对着她吼了一声,甩了甩手,示意她进去,可野丫天生反骨,既然插了手,那便要插到底,她朝冰娘看了过去,虽眼肿了看不清神色,可看向冰娘时,整个人从容不迫到有种磅礴之气。
“冰娘,让我看一眼,这姑娘能救便给你省了好些银子少去好些麻烦事,不能救再丢去也不迟!”
野丫说得淡然,众人望着却满是惊愕,张大夫摸着汗,小跑着过来,忙赶着抬人的壮汉快走,对野丫便是一顿谩骂,“胡闹!你这小姑娘能懂什么?再说,如若在这里没了气,那又是一码子事,快走快走!”
张大夫说得真切,忙赶着人,那抬人的壮汉也明白这个理,便绕开野丫愈往前走,只听野丫朝着张大夫待着的那个方向喊去。
“张大夫,这可是人命,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更何况你单懂点妇科,怎能说人不成便是不成?”
野丫眼肿得厉害,见人有些模糊,她努力寻找张大夫,可人一多,还是没寻见,单听着声辨别他待着的方向。
可张大夫见着却是野丫明晃晃的挑衅与贬低,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野丫的鼻子骂道,“黄毛丫头,不知斤两的东西,怎能如此放肆!”
野丫这才看清他,却不想与他多舌,歪着身子越过他看向一抹艳红的冰娘,对着冰娘挑眉一笑,“冰娘,就看一眼!”
冰娘本不想多事,可见野丫面色坚定,鬼使神差的跟着点了点头,野丫忙让壮汉就地将姑娘放下,掀开了裹着的被子。
那姑娘此时张着嘴慢慢哈着气,双眼开始迷离,她脖子上的口子并不深,不过血外淌的吓人,估计自己也吓得不轻。
野丫用手压住了趟血的血管,另只手摸了摸她的脉,随即对着张大夫笑了笑,“张大夫,借用一下你的药箱!”
“这…我吃饭的家伙,怎能说借便借…”
“来,这里…”
张大夫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个姑娘提着药箱过来,冷傲着一双眼,双手拎着药箱用力丢于野丫一旁,野丫抬眼看了向她,她却只扫了眼野丫,便扬着下颚离这见血的地方远了些。
野丫认识她,这便是刚用力甩窗户的瑾桑,真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忙唤住她,“谢谢瑾桑姑娘,劳烦帮忙打开箱子,帮我拿一下银针!”
离远了些的瑾桑被野丫唤了一声愣怔了一瞬,这黄毛丫头怎知自己名唤瑾桑,可双脚竟不自主的又靠了过去,帮她打开了箱子翻出来银针。
野丫一手押着小姑娘的脖子,一手抽出来细细一根长针,愈往那姑娘头顶正中扎下,一旁的张大夫吓了一跳,忙唤住,“胡来,这是让她死的更快?”
野丫没理会老大夫,眯了眯本就成了一条缝的眼,专心下去了第一根针,接着又是三根依次排开扎于头顶的穴位上,最后再到脖子处,乃至手臂上也扎了两根银针,眼见着地上这姑娘眼睛有了神色,呼吸顺畅了些,慢慢地脖子伤口渗出来的血见着便少了。
野丫在药箱内的翻了翻,竟然没有止血药物,只一些配好的药材,便快速拆了几包,从里面挑选了一些药材,寻了几片小参。
这参这倒是不错,忙塞进那姑娘的嘴里,自己便抓着选出来的药材在一旁的小径上拔了几株车前草,随便清洗了一番,找了个石头用力将车前草混着选出来的药材砸碎了细细搅拌一番,这才置于地上姑娘的伤口处。
众人被她这一顿野蛮操作着实惊讶了一番,正想着那姑娘怎还没意识,野丫开口道,“冰娘,麻烦你要小丫头快点抓点药回!”
冰娘忙招呼一个小丫头过来,野丫写了两张单子递与小丫头,小丫头倒机灵,两下便跑没了影。
待小丫头离去一会,这才慢慢将那些银针依次拔下,当头顶最后一根银针取下时,小姑娘跟着大喘了一声,随即便哭出来声。
野丫忙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莫激动,伤口只是简单的止住了血!不怕!”
姑娘看着野丫,那噙着泪的眼里竟是满满的恐惧,看来她定是不想就这般死去的!
众人见将死之人在眼前又活过来,瞬间热闹起来,冰娘忙扬着帕子将一群看热闹的人赶走。
“都起开,散啦!别在这里碍眼,散啦散啦!”
众人在几名壮汉的呵斥下又纷纷散去。
野丫叫两个壮汉将这姑娘抬置榻上,那姑娘这会倒很听话,瞪着眼,不敢大动。
不多时,抓药的小丫头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抓着一把乱七八糟的草药回来。
野丫忙唤住了她,让她把药好心煎了送来,自己便接过那堆草药,又去了小池子旁洗了洗,捡来刚用过的那块石头,将草药依次捣碎搅于一起,最后将草药分成五份好心收起来,拿出来一份帮那小姑娘敷好,其余交代她隔一日换一次。
弄完这些已是黄昏,她看着天边那抹晚霞,都入了秋还这般绚丽,伸了伸腰,扭了扭脖子,长舒一口气,“哎呀,救治人这事真累!啊~~”
待她拉伸完,拍了拍自己弄脏的一身衣物,一回头,这才发现冰娘和老大夫还待在小厢房里,门口站着两个壮汉,隐约还见到嬷嬷丫头。
“呀,一时竟忘记还有人在?”
野丫动了动酸痛的胳膊,对冰娘说道,“小姑娘的命保住了,按时喝完药便没大碍,我回我的小厢房了!”
说完抬脚准备走,张大夫先唤住了她,“姑娘这医术罕见,敢问师从何处?”
野丫忙摆手大声笑着,“哈,我不喜医人,麻烦,今日是碰巧,心善了一次,张大夫别当真!”
张大夫头一遭见有人能医治人却不去医的事,满是不解,拉着野丫道,“姑娘这医术了得呀,怎说不医…”
野丫见这老头要说教,很不喜,白了他一眼,转头便走,老大夫却气的直跺脚的同时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我还没说完,你这也太不知礼数了,这丫头…”
只见野丫头也都不回,扬了扬手打断了他的话,“张大夫,我要医,那你可没饭吃了!”
老大夫这才恍然,忙闭了嘴瞟了眼冰娘,冰娘正端着茶慢慢喝着,由着野丫离开,待野丫去了中间那间厢房后,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张大夫,待会去账房结一下银钱,辛苦你跑一趟了!”
这还没到月中结银两的日子,怎就让他去结,张大夫张着嘴吱唔了半天,又望了望野丫离开的方向,难不成还真就不用他了,哑语道,“冰娘,这…”
“这些日子有劳了!”
冰娘放下茶杯,便留下张大夫一个人在原地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