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慧公主在府内宴请各大宾王,可独独没与老陵王知会,在这节骨眼上,如此做派显然是对他不敬和轻视,一点都不把他放眼里,真是翅膀硬了,比她母后玉后还胆大心狠,开始挑战起他的权威来。
老陵王吴琨气得浑身发抖,他瞪着双目,满脸怒容地看着眼前,突然,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殿中的八仙桌狠狠劈去,只听一声巨响,那张坚固的桌子瞬间成了两半,木屑四溅。
他狠狠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十余年竟养成了条毒蝎子!!”
随即,他那细长的眼里流光闪烁,很快便弃了剑,换了套华丽朝服,吩咐侍从即刻前往深宫内庭。
深宫寝殿外,层层重兵把守,而殿内,静谧庄重,可不见侍者,如此白日,厚重的窗帘紧密,投不进半点光亮,只微微烛火在慢慢跳动,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老陵王冷笑一声,一步步慢慢靠近龙榻,只见榻上,君王面色苍白,虚弱无力,正微闭着眼,似睡非睡。
老陵王微微弯腰,唤了声,“君王,近来可好?”
声音不大,可在这偌大的寝殿内悠长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龙榻上卧着的人这才掀了掀眼,浓眉不见挺拔,微弱无力,眼里混浊不见半点星光,脸上皮肉松弛,包裹着粗犷的颧骨,早没了往日的威严。
“君王,早些年玉后对你执着,便一直吊着你这口气,可她最终也没对你下手,登上女君之位。”
老陵王帮君王拢了拢云被,继续说道,“不过你不用责备,她已被你们的亲生女儿宁慧公主害了,现已归西,也算得了个善终!”
老陵王像是跟个老友叙旧般,继续慢慢絮叨,
“君王,你说你一世英名,雄韬武略,败在一女人手里定不甘,如今,你们的女儿用起手段更是都登峰造极,比玉后更甚,我几个义子也真不争气…”
老陵王抬头望向最远处的窗口,那里投进来一丝光,点点尘埃还在光影中交错。
“你说你剩下的这口气,我能从你女儿宁慧公主那保住多久?”
君王闭上了眼,不想听他继续说道,老陵王却笑了。
“君王,想当年,我儿和你交好,本王也器重你,你既已成此般,本早想让你归西,省的你拖着这病体如此狼狈痛苦,还有损你君威!”
“早年因玉后的执着吊着你一口气,可现在你却定不能这般离去,你得好好活着!”
老陵王轻拍了拍云被下君王的手臂,似老友般关心怜惜。
“你那女儿啊,她可恨不得你我立马消失,好坐上女君之位,独享朝政,可本王一世忠诚,怎会谋权?”
老陵王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静谧了半晌,立身拂袖继续说道,“放心,本王已找了合适人选,她定会好心照顾你,不会比玉后差!”
随即,老陵王便迈步离开,君王躺于那龙榻上听着脚步远远离去,又开了眼,那眼不似刚才,此时却如深邃的湖泊漆黑不见底色。
近十年,他错信了玉后,不曾想自己深爱的女人竟能与老陵王勾结,以至于后来让琦妃受辱,玥儿失踪。
而后他又中毒,至现在越发不能见半点光亮,口也不能语,动荡不了半分,想死也死不了!
君王之辱,让他难咽这口怨气,他用尽全身力气咬着后槽牙,终有一日,定有一日,他要亲手捏碎了那老陵王。
阴暗的地牢内,老陵王踏步骤来,这地牢如此之大可仅关了一人,平日除了定时投喂食物,并无人会来。
“娘娘!”
沙哑的熟悉叫唤声让坐于角落草垛上的琦妃内心一惊,可随着第二声“娘娘”,琦妃双目怒瞪,瞬间激起了内心的愤怒。
她忙在草垛里寻了根较硬的短棍紧握于后背,冷声应道,“多年不见,吴琨老朽!”
自从那日广清王给她服下百毒解,她的毒已尽散,姚婉儿不知为何也没来叨扰她,倒让她养回来不少精力。
随着老陵王的踏入,侍从将终日不见亮光的地牢点上了火把,这阴暗的地牢瞬间明亮的晃眼。
只听沙哑的笑声伴着脚步声传来,“吴琨?哈哈哈…太久没人这般叫本王,倒忘记了自己唤甚名谁,娘娘这般叫倒显得亲切了不少!”
“娘娘近来可好!”
侍从拖来一条长凳,吴琨信步坐于凳子上,看向琦妃。
琦妃身上的毒虽解,可疤痕还在,她大笑起来,拉扯了脸上一条疤,很是狰狞。
“能有多好!”
琦妃抬头看向老陵王,那双眼依旧明亮,却充满了狠戾,“呵呵,倒是你,又老了不少,怕是要入土为安了!”
吴琨那斜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笑了起来,“老夫定会长命百岁!”
“哈…可惜,我定不会让你活的太长…”
话音未落,琦妃腾地而起,扬起手中短棍两步便靠于吴琨身旁,短棍直逼他的颈项。
吴琨细眼略沉,微微侧身,躲过了袭来的短棍,抬起手刀直逼琦妃咽喉,琦妃吃痛,连退多步,靠于墙角咳嗽起来。
“娘娘这是何苦?”
吴琨扬手轻弹了一下衣袖上的点点灰尘,“这些年,老夫每日修炼,可未曾懈怠!”
琦妃听了,伏地冷笑起来,“这是怕你老了,斗不过你那几个义子?”
吴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上前扬手扼住了琦妃咽喉,愤怒的说道,“没人能是我的对手。”
“咳咳,咳,不可…能…”
琦妃双手用力掰着吴琨的掌,满眼腥红,双眼逐渐突出,额间青筋爆起,不一瞬脸便通红,窒息感让她很是痛苦。
可吴琨突然收了手,琦妃像块破麻布般,瞬间飘软于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嘴依旧不饶人,“老朽…还是怕…”
吴琨却没了刚才那份愤怒,将手背于后背,踱步又回到长凳旁坐下。
“娘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琦妃趴在地上,大笑起来,“交易?和你?哈哈…”
琦妃的拒绝在老陵王的预料中,他没有生气,倒笑了,“娘娘,你本是自由潇洒的鹰,竟也安于永囚在此般污秽之地?”
“我不想,可也不愿和你交易!”
琦妃回答的决绝,吴琨扬手摸了摸他上唇花白的一撇胡须,随即白眉微挑,“哦?是吗!忘记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他看向地上残喘着气的琦妃,哼笑起来,“前些时日宁慧公主设宴,有一舞姬在鼓上舞了一曲,铿锵有力,很是摄人心魄…想当年…”
吴琨顿了顿,眯着眼看向琦妃,露出一丝邪笑,“这世上怕只有你会这舞曲…”
琦妃听闻,眼中闪过恐慌,忙爬至吴琨脚下,“吴琨,你这是何意!”
吴琨抓住琦妃的下颚,笑起来,“娘娘,这不是在问你吗?那舞姬年纪和宁慧公主一般大,长的还十分动人,那双眼…哈,让老夫想起了当年的你!”
琦妃抓着吴琨的裤脚颤抖起来,眼里满是恐慌,瞬间腾出来泪,“老王爷,求你…求你手下留情…”
吴琨松手,将琦妃扶起来,恭敬中似有一丝怜爱,“娘娘一身傲骨,何时这般委曲求全过?放心,本王定会帮你找到玥儿,好心安顿!”
琦妃听着,眼神恍惚起来,刚那要杀吴琨的气焰荡然无存。
只听吴琨继续说道,“这不还需要娘娘帮老夫一把,宁慧公主那胆越发大了,你不出来,只怕明日她便入朝称了君王!”
老陵王笑了笑,那笑让人瘆得慌,敢与他对着干,定不会有好下场。
琦妃心知这是想让她出去打压姚婉儿,只要她能洗白冤屈,君王又不适,那女君这位置按辈分论功绩,怕只有她能胜任,而吴琨这老贼便可继续暗中操控整个朝野!
“老王爷,据我所知,你仅剩的两名义子现今翅膀硬了,墨晋霆一心想着如何掳获姚婉儿之心,而寒慕至小听她的话,他俩差不多已倒戈,你可有把握?”
“这便不是你要担心之事!”
老陵王扬手起身,“娘娘,不日我便会给你洗冤,恭迎你出来,还望娘娘以后合作愉快!”
见老贼离开,琦妃靠于冰冷的牢壁上瞬间瘫软,本已从那万丈深渊逃离出来,现在又要搭进去,还不见终日,便不由得紧紧揪住地上的枯草,内心都在颤抖。
“玥儿,我的玥儿,你怎可这般傻?你怎不听为娘的话,居然回京,孩子,傻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