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清王刚踏出公主府,便被人挡住了去路,定睛一看,竟是冀王墨晋霆。
墨晋霆满脸怒色,“寒慕,你这是几个意思?”
寒慕一脸茫然不知何意,瞳孔微缩,冷眼看向墨晋霆,“不知兄长指的是哪方面?”
墨晋霆佛手冷笑一声,“明知故问?我说的定是公主!”
“公主?”
“寒慕,你为何要对她如此非同一般!”
寒慕微微皱了皱眉,没回话。
“你明知我对公主的心意,为何如此!”
寒慕下颚微抬,很是冷漠,“那便是你和公主之间的事,与我何干?”
墨晋霆见寒慕这般不屑,越发怒火中烧,双拳紧握,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怎和你无关…”
话音刚落,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身形猛动,如同闪电般冲向寒慕。
墨晋霆的利爪带着凌厉的气势向前抓去,强劲有力的掌风如虎啸般从他四周聚集直逼寒慕。
寒慕面沉似水,轻轻撩起长袍熟练的挽于身后,锐利如鹰隼般的眼变得异常坚定而凌厉。
只见他随着掌风的逼近,身形闪动,如鬼魅般疾步向后掠去,待置墙角时,只见他猛地一缩瞳孔,脚尖用力蹬地,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跃上墙,仅接着,一个快速转身,横踏于墙面,仅一瞬便稳稳立于冀王身后。
墨晋霆随即转身,左爪右拳,眼里红光肆意,招招毙命,两人过了十余招,不相上下,广清王便收了手,退于远处十米开外。
“墨晋霆,今日不想和你大动干戈!”
“不想?怎能你说不想便不想!”
墨晋霆握拳愈攻上来,广清王又退了几步。
“今日我还有事!最后与你说一次,我待公主只君臣相向,并无儿女之情!”
“哼,你这话何人会信!”
墨晋霆抬拳,寒慕却将胳膊甩向背后,瞥了他一眼,两步登上墙,健步如飞,闪电般很快消失于公主府外!
墨晋霆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双拳紧握,扬手朝一旁的大树砸下,手愈将落于树杆时化拳为爪,撕下一大块树干下来,憋着的一口闷气这才消散。
广清王不顾冀王那无中生有的愤怒,离开郡主府便往地牢走去。
阴暗的地牢内,琦妃趴于一堆杂草上不能动弹。
那日练毒房坍塌,她被毒气所染,太医院医治了一段时日却不见毒解,现已直不起身来,脸色泛着青黑,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
见有来人,她这才勉强睁开眼,冷笑起来。
“呵呵,玉后关押我八九年之久都不及她那蛇蝎心肠的女儿万分之一!”
琦妃喘着粗气,明显毒以入肺腑,是个将死之人!
“娘娘!”
来人唤了她一声,这么些年,不曾有人这般唤过她,琦妃努力眨眨眼,对着点点火光见一身姿矫健的青年走来,临近了,脸上那张面具倒让她冷笑起来。
“还真是你!”
琦妃闭着眼躺在杂草堆上,苦笑起来,“广清王,我们也差不多八九年没见,上一次见你,我的玥儿还在我身旁…”
广清王不语,挽手坐于地牢门口的破凳子上静静听着,那份孤傲到让地牢添了几分色彩。
“广清王,谢谢你那日放过她!我知你并非无情之人!”
“娘娘,我并非有情,只是少时您心善,帮我解过围,那日算是还你恩情!”
琦妃苦笑起来,“哦~那还得多亏我自己了!”
她缓缓开眼,看着这昏暗的地牢,空气中的血腥味掺杂着腐味,她早已习惯,抬手看着自己化脓的伤口,慢慢说道,“广清王,我是活不成了,你可知我玥儿的下落?”
“不知?”
“哈哈…”
琦妃又闭上了眼,手耷拉下来,眼角流出来两行泪,“天道不公,奸人得道,吾王生不如死!我身清廉洁倒被诬陷,害得我家玥儿不知流落何方,心有不甘,不甘呀…咳咳…”
琦妃咬着牙,哭声伴着几声咳嗽,看起来很是煎熬。
“娘娘,活着便有变数!”
琦妃狂笑,“变数?这世间变数怕只有那老东西说的算!”
琦妃突然顿了顿,斜眼看向广清王,“你不是他的义子?这话倒有几分违背陵王的意思!”
广清王沉默,昏暗的牢内竟也能看清他那漆黑如墨的眼。
“娘娘,变数要靠自己,切莫堕落!”
琦妃强撑着破烂身躯靠于墙角,她知晓的广清王一直以来以冷冽凶狠冠名,居然还会给人希望,难得!
“广清王,你…咳咳…到通透!”
琦妃身上的毒伤让她有些煎熬,强撑着说完便又躺下。
广清王走上前,趁着门外卫兵不注意,从怀里掏出来一颗黄褐色半透明的药丸塞入琦妃口中。
“娘娘,事已至此,您保重!”
琦妃含着那颗百毒解看向广清王,眼中的彷徨在百毒解随着口水的幻化随即变得坚定。
仅一瞬,这药丸便让她呼吸顺畅,周身的疼痛感随着药丸的幻化逐渐减轻,她愈开口,广清王却止住了她。
“娘娘,玥儿公主还需您自己寻!变数自己说了算!”
随后,广清王便起身走出了这地牢。
琦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便知这颗药丸定能让她活命。
她突然想起那日瓢泼大雨,她在陵王府里跟一个受伤的小娃娃说,“孩子,不管世人如何待你,命运如何折磨你,定要看清自己的心,问心无愧,不畏艰难,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那小娃娃漆黑的眼满是坚定,不曾想,他受同伴欺辱竟还能不忘初心,一路披棘斩棘出落的如此坚韧拔萃。
琦妃躺在杂草上,看着牢顶的蛛丝,呼吸逐渐平缓,这才细想,那日刚被绑于公主府练毒房,姚婉儿才将那些毒物一一拿出,便听见有人打闹的声响,不多时,竟将练毒房震塌。
当时还在暗自猜想何人会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能在公主府内与人大动干戈,事后不见任何惩罚,现今细细想来,定是出自广清王之手。
可广清王自小便跟随宁慧公主,听令于她,而她的存在又会影响宁慧公主的地位,现在为何要救她?
思索了半晌,她躺于地上突然大笑起来,“广清王呀广清王,姚婉儿那心路人皆知!可你…哈哈,不知是我朝之幸还是悲!”
此时,牢外传来滚滚雷声,狂风吹落树上的枝叶传来点点枯哑声,眼前又浮现那年潮湿的山坑。
坑里,琦妃拖着已经开始腐烂的腿搂着她的孤女素玥,几日的逃脱让她们母女俩疲惫不堪。
“玥儿,听好,玉后定不会留我们母女一条活路,你父君被陵王控制,以卧病在榻。只要我们消失,她便能名正言顺成为女君王,控制朝堂,我们是等不到救兵了,你定要自己保重,记住,不要回朝,永不…”
琦妃推开还在哭泣的素玥,她刚过七岁生辰,却被心狠逮人投了毒,毁了脸,左脸裹着的一层纱布渗出来血,只见她眨巴着挂着泪的大眼,“母妃…不要离开我!”
琦妃摸了摸素玥,手到脸处顿住了,眼中除了心疼还有不甘。
“玥儿,你这脸母妃是没办法为你报仇了,姚婉儿小小年纪真真心狠呀!”
此时,坑外传来大片呼叫声打断了琦妃,她不禁回头望了眼。
这搜山的火把密布,约有上万人,她不禁冷笑,“哼,这玉后还真看得起我!”
随后从一旁拾起她那柄沾满血的剑,心中虽有不忍,还是狠狠推开了素玥,从怀里掏出一枚梅花模样的玉佩塞进她的手里。
“翻过这座山,医仙张敏子就在那里隐居,那老家伙欠我一条命,你拿这个去寻他,他定会医好你脸上的伤,以后你要靠自己,去吧!”
“母妃…”
“快走,我拖不了多久!”
此时,山雷愈越发响亮,几声滚滚后,瓢泼大雨泻了下来,素玥紧握着那枚玉佩,任凭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快走!”
琦妃又大喊一声,声中满是悲切和不忍。
素玥望着琦妃坚定的眼,抹了一把泪,愈转身,一道黑影落下,堵住了素玥的去路。
来者是个精瘦挺拔的少年,他背对着琦妃,手中的利剑挽在身后,剑柄上刻着的寒字,在雷鸣电闪间晃了琦妃的眼,让她握着剑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瞳孔微张,透着惊恐。
琦妃忙将手中的剑弃于地,拖着那条废腿拐了过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发髻,让她很是狼狈。
“广清王,小王爷…”
琦妃也不顾什么尊卑,趴在泥坑里,噗通一声跪在那少年的脚下,“小王爷,求你,放我家玥儿一条生路,我的命给你,陵王和玉后只需我的命,小王爷…”
少年微微侧脸,脸上的半张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双眼。
他瞥了眼琦妃,又看向坐于地上的素玥,周身透着与他年纪极度不符的孤傲与凛冽。
彼时,素玥满是憎恨的看着那个少年。
她记得他。
在她生辰那日,这个面具少年跟着姚婉儿一起,姚婉儿命人拿毒水泼了她的脸,她疼的昏死过去,醒来时婢女告诉她,便是那面具少年护着姚婉儿离开的。
“母妃,不要求他,要杀要剐来便是,我素玥不怕,他就是姚婉儿的狗,要不是他,我的脸…”
话音还未落,琦妃忙爬到素玥身旁,抬手给了素玥一记耳光,“住口!”
“母妃…”
素玥捂着脸,满眼惊愕,母妃不曾跟她说过半丝狠话,今日却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本就见红的纱布瞬间被血染透,接着被雨水冲刷立而又融开,逐渐变淡又逐渐变红。
那少年看了眼素玥的脸,似有所思,可漆黑的眼不见神色,半晌,他转身扶起琦妃。
“娘娘,恕我无礼!”
琦妃被他扶起,她便知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少年算是放了玥儿一命,眼泪突然却止不住的流,回头看了眼坐在雨里满是错愕的素玥。
“玥儿,忘记这一切,好好活下去!不要回来,永不…”
随后,广清王挽着她轻轻一跃窜入树林中,很快便消失在这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