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唐仕杰床头的手机震动声比闹钟早了十分钟。
他摸索着抓起手机,屏幕蓝光刺得眼皮发疼——是吴秘书发来的消息:
“巡视组临时调整议程,今日下午两点召开第二次专题会,涉及政策修改相关人员全部列席。”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他掀开薄被坐起来,心里盘算着会议需要准备的材料。
他起身走向窗边,窗外的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小区里传来环卫车的嗡鸣,混着谁家厨房炒菜的油爆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又带着生活气息的氛围。
唐仕杰站在飘窗边揉了揉后颈,西装挂在椅背上,昨天换下来时特意熨过的折痕还在。
“钱宏该急了。”他对着玻璃上的雾气轻声说。
镜中映出他青黑的眼尾,昨夜整理材料到凌晨三点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档案袋里的政策原文、乡镇反馈的走访记录、张大姐按了红手印的情况说明,每一页都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他伸手摸向床头柜第二层,那里压着个牛皮纸信封,边缘被翻卷的毛糙——是李淑芬连夜帮忙核对的二十七个乡镇数据比对表。
唐仕杰回到床边,仔细整理好这些材料,放进公文包。
然后他去洗漱,换上那套熨好的西装,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带,深吸一口气,准备出门。
此时,窗外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几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窗台上,仿佛在为他即将面对的挑战带来一丝希望。
七点四十,市委大院的梧桐叶在晨风中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紧张局势。
唐仕杰抱着装材料的公文包穿过走廊,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敲在神经上。
路过茶水间时,他听见两个科员压低的声音:"钱处今早来的时候,把保温杯摔碎了。""嘘——巡视组的人在三楼......"
他脚步微顿,指节无意识地叩了叩公文包搭扣。
包内装着省政策研究室的复函复印件——林前辈说今早会送到,但此刻还没到约定时间。
唐仕杰心里有些焦急,他看了看手表,决定先在走廊里等一等。
此时,走廊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灯光昏黄,墙壁上的字画似乎也显得有些黯淡。
"唐科长。"赵科员从转角处闪出来,白衬衫领口皱巴巴的,喉结上下滚动。
唐仕杰注意到他右手插在裤袋里,指节顶的布料凸起,像是攥着什么。
“有人已经盯上你了。”赵科员凑近两步,呼吸里带着隔夜的烟酒味,“我是替老钱带句话......你最好主动澄清,别让别人替你背锅。”
唐仕杰盯着他发红的眼尾,想起上周在档案室见过赵科员——当时他正翻找去年的考核表,被李淑芬撞见后借口找文件溜走。
此刻他忽然明白王主任昨夜说的“考核表的事”是什么:钱宏曾在考核时动过手脚,被唐仕杰发现后压了下来。
“替谁背锅?”他声音放得很轻,目光却像钉子般钉在赵科员脸上,“我只说事实,谁怕谁?”
赵科员的喉结又滚了滚,裤袋里的手攥得更紧了。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后退两步,扯了扯歪掉的领带:"你、你等着......"话音未落便快步走开,皮鞋跟在地面敲出慌乱的节奏。
唐仕杰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公文包上的铜扣。
包内除了材料,还躺着那支李淑芬给的录音笔——昨夜钱宏在办公室骂的那些话,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又等了一会儿,唐仕杰看看时间快到十点了,便决定去林前辈的办公室看看。
一路上,楼道里的窗户透进的阳光变得明亮而温暖,仿佛在驱散他心中的些许紧张。
上午十点,林前辈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给人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感觉。
老人推了推老花镜,将一份盖着省政策研究室红章的文件递过来:“今早刚到的特快专递。
张专家的解读没问题,市里确实擅自修改了补贴标准。”
唐仕杰接过文件时,手指触到纸张边缘的手边——显然林前辈已经反复看过。
他低头扫过“经核查,市一级无权对中央一号文件......"的字样,心脏突然跳得很响。
"小唐啊。"林前辈端起茶杯,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有些事,该硬气时就得硬气。
但记住,硬气不是斗气。"他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唐仕杰脸上,"你带来的那些乡镇走访记录,我昨夜翻了三遍。
张大姐家的账本,李大爷的住院单......这些比任何数据都有分量。"
唐仕杰喉头一热。
他想起上周在张大姐家,六十岁的农妇攥着皱巴巴的账本,指甲缝里还沾着泥:
"唐科长你看,这是我卖菜的钱,这是娃的学费......要不是补贴少了,我也不用大半夜去城里摆摊。"
"谢谢前辈。"他把文件小心塞进公文包最里层,"下午会议,我有底了。"
林前辈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漾着晨光:"去准备吧,该来的总会来。"
下午会议结束后,唐仕杰心里有些感慨,他慢慢地收拾着投影仪线,脑海中还在回味着会议上的情景。
此时,会议室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空调的风声似乎也变得格外清晰,仿佛在为这场激烈的会议做最后的收尾。
等他收拾好,暮色已经漫进了市委大院,天边的晚霞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色彩斑斓却又带着一丝深沉。
唐仕杰抱着材料往办公室走。
路过王主任办公室时,他脚步顿了顿——门虚掩着,灯还亮着,暖黄的光从门缝漏出来,在地面投出细长的条。
他刚要离开,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王主任,这是......"
是钱宏的声音。
唐仕杰下意识放慢脚步,却又立刻加快——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听的,不必现在听。
晚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远处传来下班的铃声,这铃声在寂静的大院里显得格外清脆,仿佛在宣告着一天工作的结束。
他摸出手机,陈国栋的新消息跳出来:“孩子们今天把大棚画在了教室后墙,说等唐老师打赢胜仗,要种最甜的西红柿。”
唐仕杰望着照片里歪歪扭扭的红太阳,忽然笑了。
裤袋里的录音笔贴着大腿,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
深夜十点,王主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大院里一片寂静,月光洒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钱宏缩着脖子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沓资料,边角被揉得发皱。
他左右张望了两下,快速推门进去,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