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唐仕杰推开办公室门时,后颈还沾着晨露的凉意。
他习惯性先去茶水间接热水,玻璃杯中腾起的白雾模糊了视线,却没挡住桌上座机那盏红灯——未接来电指示灯正急促地闪烁着。
手指刚触到话筒,电话突然炸响。
唐仕杰吓了一跳,茶水溅在袖口也顾不得擦,迅速按下接听键。
“别碰扶贫项目。”男声压得很低,像用毛巾裹着喉咙发出的闷响,尾音还带着电流杂音。
不等他开口,听筒里便传来“咔嗒”的断线声。
唐仕杰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望着座机显示屏上“未知来电”四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后槽牙轻轻咬了咬舌尖,暗自思忖:这不是骚扰电话,对方甚至刻意避开了手机信号追踪,看来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随身笔记本,用钢笔尖戳了戳座机按键,记下号码后又划了两道横线,墨迹在纸页上洇开个小团。
“唐科长早啊。”孙同事夹着公文包推门进来,唐仕杰迅速合上本子塞进抽屉,抬头时已恢复惯常的温和笑意:“孙哥来得比我还早?”目光扫过孙同事手里的保温桶,“嫂子又给你带了小米粥?”
两人寒暄着整理桌面时,王主任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小唐,开完早会来我办公室。”
唐仕杰应了声,余光瞥见斜对角工位的钱宏正低头翻文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指节泛青。
他想起昨夜整理的扶贫项目资料,喉结动了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通匿名电话,怕不是和今天要宣布的事有关,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陷阱?
唐仕杰放下听筒,心中满是疑惑,这通匿名电话让他隐隐觉得今天的早会或许不简单。
他坐在座位上,眼神有些呆滞,思绪飘远,心里不断猜测着打电话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直到孙同事的寒暄声把他拉回现实。
早会开得很短。
王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经部里研究,决定由唐仕杰同志牵头到全市基层扶贫项目调研。”会议室霎时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唐仕杰感觉掌心微微出汗,指甲在掌心掐出浅痕,他心里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自己早料到会有这个任务,毕竟上周刚提交了《关于乡镇产业扶贫模式的可行性报告》,可真正落在头上时,后颈还是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这可是个不小的挑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困难。
“啪”。
钱宏的钢笔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再抬头时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笑没到眼底:“唐科长年轻有为,这项目交给你,我们都放心。”话音里的刺扎得人耳朵生疼。
散会时,钱宏故意撞了下唐仕杰的胳膊,一沓文件“哗啦”撒在两人脚边。
他蹲下身子,指尖压着最上面一张纸递过去:“唐科长,这是我前几天整理的扶贫数据,你牵头项目正好用得上。”唐仕杰接过时,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毛糙,心里顿时警觉起来:这沓文件明显被反复折过又展开,钱宏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他扫了眼标题,《2022年清水镇扶贫资金发放明细表》,右下角“钱宏”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谢了。”唐仕杰把文件夹在腋下,转身时瞥见钱宏对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那动作像条吐信的蛇,唐仕杰心里冷哼一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早会结束后,唐仕杰回到工位,看着钱宏递来的资料,心中有了进一步调查的想法。
趁着午休时间,他带着资料来到了档案室。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他的脚步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脑海中还在思索着钱宏的数据问题,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你钱宏耍什么手段,我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
中午,档案室的霉味裹着阳光钻进鼻腔。
唐仕杰把钱宏给的资料摊在旧木桌上,电脑里调出水镇的官方数据。
他逐行比对,越看眉头越紧,心里越来越愤怒:钱宏的数据里,养殖户补贴金额比实际多出三成,更蹊跷的是,最后三户的签名笔迹高度相似,连“李”字的弯钩都如出一辙,他这是明目张胆的造假啊。
“小唐。”林前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仕杰吓了一跳,赶紧合上文件。
老人扶了扶花镜,目光扫过桌面:“年轻人查资料,要沉得住气。”唐仕杰喉结动了动,心里有些犹豫:林叔,这数据……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林前辈。
“你觉得有问题?”林前辈搬了把木椅坐下,椅背发出“吱呀”一声,“钱宏去年参与过清水镇的扶贫验收,当时我就说他太急。”他指节叩了叩那份数据,“别急着捅破,先看他下一步做什么。”唐仕杰盯着老人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水浅处鱼翻浪,深潭里静流急”,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他把资料收进公文包,冲林前辈点了点头:“我明白。”
傍晚下班时,办公室只剩唐仕杰一人。
他翻着从档案室借的旧文件,泛黄的纸页在台灯下泛着暖光。
当翻到2020年的《扶贫专项资金审计报告》时,一行小字让他的手指顿住——“清水镇养殖合作社资金流向异常,涉及金额58万”,末尾的经办人名赫然写着“钱宏”。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唐仕杰摸出手机拍了照,照片里的字迹有些模糊,他又调亮屏幕重新拍了张。
走廊传来清洁工拖地的声响,他迅速把文件放回档案盒,心跳快得像擂鼓,心里又惊又喜:原来钱宏的手,早就伸到了扶贫资金里,这下证据确凿了,一定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深夜十一点,唐仕杰的台灯还亮着。
书桌上铺满资料,他捏着红笔在两张数据单上划来划去,终于在清水镇第三村的补贴栏停住:钱宏的数据里写着“发放120户,每户2000元”,可实际到户名单只有103户。
他翻出银行流水截图,120户的打款记录里,有17笔汇到了同一个账户。
笔帽扣上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唐仕杰把所有资料扫描进U盘,又用加密软件设了三重密码。
他在笔记本上写“初步分析报告”时,钢笔尖在“钱宏”两个字上戳出个洞,墨迹晕染开,像块洗不干净的污渍,心里充满了厌恶:钱宏,你太贪婪了,扶贫资金是用来帮助贫困群众的,你却中饱私囊。
窗外的月亮移到了窗棂边,唐仕杰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躺到床上时,枕头下的U盘硌得后背发疼。
黑暗中,他望着天花板轻声说:“该收网了。”此刻,他心里既有即将揭开真相的兴奋,又有对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危险的担忧,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清晨五点四十,唐仕杰站在单元楼下。
晨雾还未散尽,他哈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小团,伸手摸了摸公文包夹层里的U盘,转身往单位走去。
楼道里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把影子拉得老长,仿佛在替他丈量即将到来的那一场硬仗,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唐仕杰,你一定可以的,正义终将战胜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