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从太阳穴炸开的瞬间,萧绾仿佛回到了前世饮下毒酒的那一刻。耳畔厮杀声渐渐远去,眼前只剩下谢昀苍白如纸的脸。她拼命想抓住他的衣角,手指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谢...昀..."
黑暗彻底降临前,她恍惚看见莫停带人冲破了包围,谢琅在混乱中夺路而逃,而谢昀袖口露出的血色玉佩正泛着诡异的光芒——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尖锐的女声将萧绾从昏迷中拽回现实。她猛地睁开眼,迎面是根粗壮的木棍,本能地偏头躲过,却牵动脑后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贱人还敢躲?"柳如烟面目狰狞地高举木棍,"你以为攀上摄政王就能翻身?做梦!"
萧绾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扔在柴房里,手腕上的绳索勒得生疼。柳如烟身后还站着两个粗壮婆子,正不怀好意地磨着针。
"赵嬷嬷的仇,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柳如烟狠狠扯住她头发,"李嬷嬷,给我扎烂她的脸!"
尖锐的银针在油灯下泛着寒光。萧绾咬紧牙关,体内那股奇异力量却像被什么东西压制着,丝毫调动不起来。
"奇怪吗?"柳如烟得意地晃了晃手中香囊,"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里面装着克制苏家邪术的离魂散!"
萧绾心头一震。这香囊是春桃亲手缝制的,怎会...
针尖即将刺入脸颊的刹那,柴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春桃撕心裂肺的喊叫:"夫人!夫人你在哪?!"
"拦住那个贱婢!"柳如烟气急败坏地跺脚。
混乱中,萧绾趁机用绑着的双手摸索腰间——玉佩不见了!一定是被柳如烟搜走了。她眼神一凛,突然发力撞向最近的婆子,两人一起摔向堆满柴火的角落。
"啊!"婆子惨叫一声,后背被尖锐的木柴刺穿。
柳如烟吓得后退两步:"你、你..."
"我什么?"萧绾冷笑,趁机用柴火磨着手腕上的绳索,"柳如烟,你以为离魂散真能奈何得了我?"
这话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却成功唬住了柳如烟。她惊慌失措地命令另一个婆子:"快!快按住她!"
婆子刚要上前,柴房大门突然被暴力踹开。春桃满脸是血地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持刀侍卫——竟是顾府的人!
"夫人!"春桃哭喊着扑过来解绳子,"王爷派的人到了!"
萧绾愣住:"谢昀醒了?"
"不是摄政王。"春桃压低声音,"是顾家二少爷带人杀回来了,说要把您押去刑部..."
话音未落,顾瑾的弟弟顾琰已经带着官兵闯了进来。他长得与顾瑾七分相似,眉眼间却多了几分阴鸷:"拿下!把这谋害亲夫的毒妇押去诏狱!"
萧绾被粗暴地拽起来时,注意到顾琰腰间挂着的正是她那枚血色玉佩!玉佩表面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一跳一跳。
"顾大人好大的官威。"萧绾强忍眩晕冷笑,"不知令兄通敌叛国的罪名,您打算如何替他开脱?"
顾琰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打:"贱人!"
"大人且慢。"一名官兵突然拦住他,"摄政王府的人把巷子围了,说是...要接王妃回府。"
满室哗然。柳如烟尖叫起来:"什么王妃?这贱人明明是我顾家..."
"住口!"顾琰厉声呵斥,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先带人走侧门!"
萧绾被推搡着往外走,趁机凑近春桃耳语:"去找莫停,告诉他玉佩在顾琰身上。"
春桃刚要点头,顾琰突然转身:"把这丫鬟也带上!主仆二人同谋,一个都别想跑!"
侧门外停着辆破旧马车,萧绾被强行塞进去时,看到春桃被捆住手脚扔在了车辕上。马车刚驶出巷子,前方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是玄甲卫!
"该死!"顾琰咒骂一声,"调头!"
马车急转弯的颠簸中,萧绾拼命用藏在袖中的碎瓷片割绳索。瓷片划破手腕也顾不得了,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却意外在地板上汇成个奇怪的图案——竟与母亲教过她的某个符咒一模一样!
"天地玄黄..."萧绾鬼使神差念出谢昀教她的口诀,血图案骤然亮起微光。体内被压制的力量如洪水决堤,瞬间冲破了离魂散的束缚!
"啊!"车外传来惊叫,"马惊了!"
萧绾趁机挣断绳索,掀开车帘一看——拉车的马匹不知何时眼冒红光,发疯般冲向城墙!
"夫人跳车!"春桃在车辕上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萧绾纵身跃出马车,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冲力。回头望去,疯马拖着车厢重重撞上城墙,轰然巨响中木屑纷飞。
顾琰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爬出来,血色玉佩却不见了!
"找什么呢?"萧绾缓步逼近,指尖萦绕着淡淡金光,"可是这个?"
她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枚玉佩,不知何时竟回到了她手中!
顾琰面如死灰:"你...你怎么会..."
"很奇怪吗?"萧绾把玩着玉佩,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脉动,"苏家的东西,自然认苏家的主。"
话音刚落,街角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两队人马同时出现——一边是莫停率领的玄甲卫,一边却是刑部的差役!
"王妃!"莫停单膝跪地,"属下来迟!"
刑部的人却持刀上前:"奉尚书令,捉拿杀害顾瑾的凶手萧氏!"
局势瞬间剑拔弩张。萧绾目光在双方之间游移,忽然瞥见不远处茶楼窗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谢琅!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这是个圈套。不管她跟哪边走,都会被谢琅的人半路劫杀!
"莫统领。"萧绾突然提高声音,"王爷可还安好?"
莫停会意,大声回道:"王爷已醒,正等着见王妃呢!"
萧绾心中稍定,转向刑部的人:"诸位大人,顾瑾之死另有隐情。不如这样,我随你们走一趟,但玉佩需交由莫统领带给摄政王。"
她说得诚恳,手上却暗中将玉佩在袖口擦了擦,留下几不可见的血痕。刑部侍郎迟疑片刻,点头应允:"可。"
交接玉佩的刹那,萧绾指尖在莫停掌心轻划三下——这是母亲教过的暗号,意为"有埋伏"。
莫停眼神一凛,正要开口,茶楼窗口突然射来一支冷箭!
"小心!"
萧绾本能地推开莫停,箭矢擦着她肩膀划过,带出一串血珠。几乎是同时,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为首的正是谢琅!
"杀!一个不留!"
混战中,萧绾被刑部的人护在中间。她紧盯着谢琅腰间——那里挂着个绣有北狄纹样的皮囊,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
"萧姑娘好身手。"谢琅突然突破重围冲到她面前,长剑直取咽喉,"可惜跟错了人!"
萧绾侧身避让,袖中银针疾射而出。谢琅挥剑格挡的瞬间,她突然变招,一记手刀劈向他腰间皮囊!
"你敢!"谢琅暴喝,却已来不及阻止。
皮囊破裂,一截断指滚落在地——那手指上戴着的翡翠戒指,赫然是母亲从不离身的陪嫁!
萧绾如遭雷击:"这是..."
"惊喜吗?"谢琅狞笑,"你娘让我带给你的礼物!"
愤怒如火山爆发,萧绾周身突然泛起刺目金光。离得近的几个黑衣人惨叫倒地,七窍流血而亡!
"果然是你!"谢琅边退边喊,"苏家最后的灵女!"
这声喊叫像捅了马蜂窝,黑衣人们突然改变战术,不再杀人而是全力要活捉萧绾!
"保护王妃!"莫停带着玄甲卫拼死突围。
眼看局势危急,街道尽头突然响起整齐的马蹄声。一面绣着"谢"字的大旗迎风招展,旗下是一顶八人抬的玄色轿辇!
"是王爷!"有侍卫惊喜大喊。
谢琅脸色大变:"撤!"
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萧绾却顾不上追击。她颤抖着捡起那截断指,泪水模糊了视线——戒指内侧刻着"绾绾"二字,确实是母亲的笔迹!
轿辇在十步外停下,帘子掀起一角,露出谢昀苍白的脸:"还不上来?"
萧绾抹去眼泪,踉跄着走向轿辇。刚踏进去就被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谢昀身上浓郁的药味里混着一丝血腥气。
"受伤了?"他皱眉查看她肩膀的箭伤。
萧绾摇摇头,摊开掌心:"这是..."
"假的。"谢昀截住她的话头,取出一块干净帕子包住断指,"北狄人的离间计。"
萧绾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谢昀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封火漆完好的信:"看看这个。"
信纸展开,熟悉的字迹让萧绾瞬间泪崩——是母亲的手书!上面详细写了她被北狄大祭司软禁的经过,最后叮嘱道:"勿信谢琅,他非谢家血脉。"
"这..."萧绾声音发颤,"什么时候收到的?"
"今晨。"谢昀示意轿夫起轿,"你被掳走后,莫停抓了个北狄探子。"
轿子平稳前行,萧绾才有空细看谢昀——他脸色比纸还白,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显然是强撑着出来寻她的。
"你的伤..."
"死不了。"谢昀闭目养神,"玉佩呢?"
萧绾这才想起血色玉佩已交给莫停。刚要解释,轿外突然传来莫停急促的声音:"王爷!出事了!"
轿帘掀开,莫停满脸是血地跪在轿前:"玉佩...玉佩被劫了!"
谢昀猛地坐直:"谁干的?"
"谢琅的人假扮刑部差役..."莫停羞愧低头,"属下无能!"
萧绾心头一紧。那玉佩明显关系重大,如今落入谢琅手中...
"回府。"谢昀却异常平静,"传令下去,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
莫停领命而去。轿子转向王府时,谢昀突然握住萧绾的手:"今夜子时,我带你见个人。"
"谁?"
"见了就知道。"谢昀拇指轻抚她掌心伤口,眼中闪过一丝金芒,"在此之前,你得学学怎么控制灵血之力。"
萧绾怔住。灵血之力?是指她暴走时出现的金光吗?
"闭上眼睛。"谢昀命令道,"感受血脉中的力量。"
萧绾依言闭眼,忽然感觉谢昀微凉的指尖按在她眉心。一股奇异的热流从接触点扩散,让她仿佛看见体内流淌着金色溪流...
"苏家的血脉之力源自上古巫族。"谢昀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女子及笄后觉醒,你本该三年前就..."
他突然顿住。萧绾睁眼,见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你母亲..."谢昀斟酌着词句,"她故意推迟了你的觉醒。"
萧绾心头一震:"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谢昀指尖在她掌心画了道符,"一旦觉醒,北狄人就会找上门。"
话说到这里,轿子已停在王府门前。谢昀刚要起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帕子上。
"王爷!"萧绾连忙扶住他。
谢昀摆摆手,强撑着走出轿子。刚踏出门槛,整个人就向前栽去——
萧绾眼疾手快地接住他,触手一片滚烫。这人根本是强弩之末,刚才全凭意志力撑到现在!
"传府医!快!"
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把谢昀抬进寝殿。萧绾紧跟在后,路过花园时突然听见假山后传来窃窃私语:
"...玉佩已到手,今夜子时动手..."
"...主上说先杀摄政王,再抓灵女..."
萧绾浑身血液凝固——府里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