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贱！"顾瑾暴怒的吼声震得窗棂簌簌作响，腰间佩刀已出鞘三分，"我今日就要看看，你这淫妇是怎么勾搭上..."

"顾大人慎言。"谢昀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玄色蟒纹在阳光下泛着冰冷光泽，"令夫人方才突发心疾，本王不过是在施救。"

萧绾适时地轻咳几声，指尖按在母亲教过的穴位上，顿时逼出满头虚汗。她软绵绵地倚在床柱边，领口微乱处隐约可见谢昀方才故意扯出的红痕。

"施救？"顾瑾狞笑，"好啊，那就请王爷说说，什么样的'救治'需要解开女子衣襟？"

谢昀忽然抬手，一枚玉佩"铛"地砸在顾瑾脚前——正是萧绾的山鬼纹佩。

"顾大人可认得此物？"

顾瑾低头一看，脸色骤变："这是..."

"永和三十年的贡品，先帝赐给苏老将军的。"谢昀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顾瑾神经上，"三日前阳关密道被破，守将在暗道里发现了这个。"

萧绾心头一跳。这玉佩明明一直在她身上，谢昀何时做了赝品？

"不可能！"顾瑾捡起玉佩的手微微发抖，"这明明是萧家的..."

"哦？"谢昀眉梢微挑，"这么说顾大人承认与北狄勾结？否则怎会认得敌营中出现过的信物？"

走廊上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萧绾这才注意到，雅间外围满了巡防营士兵，个个面色惊惶。这罪名若是坐实，顾家九族都不够诛的！

顾瑾脸色煞白："王爷血口喷人！这明明是贱内..."

"顾大人慎言。"谢昀突然厉喝，"苏老将军孙女的东西出现在敌营，你却急着往自己夫人身上泼脏水？"他转身对门外道："莫停，去请刑部王大人来，就说有人私通敌国，证据确凿！"

顾瑾闻言，腿一软跪倒在地："王爷明鉴！末将一时糊涂..."

萧绾冷眼旁观这场闹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顾瑾也是这般，毒杀她前夜还假惺惺说要去江南给她买胭脂。现在看他跪地求饶的丑态，胸口那股郁结多年的恶气总算散了些。

"夫君..."她佯装虚弱地唤道，"这玉佩确是母亲留给妾身的，但半年前就不见了，怎会..."

"闭嘴！"顾瑾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是你！是你设计害我！"

他扑向萧绾的刹那，谢昀袖中寒光一闪，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已抵在顾瑾咽喉："顾大人，谋杀诰命夫人是什么罪，需要本王提醒吗？"

满室死寂。一滴冷汗顺着顾瑾太阳穴滑落。

"王爷。"萧绾忽然踉跄下床，朝谢昀福身，"夫君只是一时激愤，求您..."

"顾夫人倒是贤惠。"谢昀收刀入袖，语气讥诮，"可惜所托非人。"他转向门外："来人，送顾大人回府闭门思过。三日后若还不能启程赴边，就以贻误军机论处！"

......

回府的马车里，顾瑾面如死灰。萧绾安静地坐在角落，盘算着下一步计划。谢昀这招借刀杀人着实高明，既坐实了她"贤妻"名声，又逼得顾瑾必须离京。只是那《山河社稷图》...

"贱人。"顾瑾突然阴测测地开口，"你以为攀上摄政王就能高枕无忧了？"

萧绾垂眸不语。

"知道我为何从不碰你吗？"顾瑾凑近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酒臭，"因为娶你本就是为查那幅画。你以为谢昀真看上你了？他想要的不过是..."

马车猛地颠簸打断了他的话。萧绾趁机假装头晕，靠在窗边闭目养神。顾瑾的话半真半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母亲的死果然与那幅画有关。

"夫人，到了。"春桃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萧绾刚踏下车辕，就被眼前阵仗惊住了。府门前乌压压跪了一地人，为首的柳如烟正哭得梨花带雨："姐姐总算回来了，可把妹妹担心坏了..."

"都起来吧。"萧绾淡然道，"夫君身子不适，扶他去书房歇着。"

柳如烟见顾瑾面色铁青，立刻扑上去："王爷怎么了？是不是这贱...姐姐惹您生气了？"

顾瑾一把推开她："滚！"说罢头也不回地冲进府门。

萧绾正要跟上，春桃突然拽她袖子："夫人快看！"

街角处停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车帘微掀处，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是谢昀！他竟一路跟到了顾府？

"夫人？"春桃紧张地捏她手腕。

萧绾定了定神："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我今晚搬过去住。"

"那不是..."春桃瞪大眼睛。西厢靠近祠堂，是府里最阴冷的院子。

"对了，"萧绾压低声音，"把母亲留下的那个红木匣子找出来。"

......

酉时三刻，萧绾独自在祠堂上了三炷香。母亲的牌位被摆在最角落，积了厚厚一层灰。她跪在蒲团上，轻轻抚过牌位上"先妣苏氏婉娘之灵位"几个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娘亲，女儿不孝..."她喉头哽住，眼前浮现母亲临终时嘴角的黑血。前世她竟天真地以为是心病，如今想来破绽何其多——母亲向来康健，怎会突然病逝？府医为何匆匆告老还乡？赵嬷嬷又为何总在母亲药罐前转悠？

"原来你在这。"

沙哑的女声惊得萧绾猛地回头。赵嬷嬷不知何时站在门槛处，手里端着个食盒，老脸上堆满假笑："老奴炖了参汤，夫人趁热..."

萧绾眸光一冷。前世就是这碗"补汤"让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放那吧。"她不动声色地摸向袖中银针。

赵嬷嬷却一反常态地逼近："夫人脸色不好，还是老奴伺候您用吧。"说着竟强行要来扶她！

萧绾侧身避让，老妇突然变脸，枯爪般的手直取她咽喉！电光火石间，萧绾本能地使出母亲教的擒拿手，一个反剪将赵嬷嬷按在供桌上。

"果然是你！"老妇突然狞笑，"苏婉的'灵枢指'！"她猛地扭头，浑浊的老眼里迸出骇人精光："三年前就该连你一起毒死的！"

萧绾浑身血液凝固："是你下的毒？"

"是又如何？"赵嬷嬷啐了一口，"怪只怪你娘不肯交出..."话未说完，她突然瞪大眼睛，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竟咬舌自尽了！

萧绾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传来"哐当"一声。转头望去，柳如烟站在门口，手中铜盆砸在地上，满脸惊骇。

"杀、杀人了！"柳如烟尖叫着往外跑，"夫人杀人了！"

萧绾心念电转，突然抄起供桌上的烛台往自己额角一划——鲜血顿时汩汩而下。

"救命啊！"她放声哭喊，"赵嬷嬷要杀我！"

府中顿时大乱。闻声赶来的下人只见萧绾满脸是血地瘫在地上，而赵嬷嬷嘴角淌血，早已气绝。

顾瑾匆匆赶来时，萧绾正虚弱地靠在春桃怀里抽泣："嬷嬷突然发狂，说要对母亲赎罪，然后就..."她适时地哽咽起来，"我想拦她，却被..."

"都闭嘴！"顾瑾厉喝，目光在尸体和萧绾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停在供桌某处——那里摆着个打开的红木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东西呢？"他一把揪起萧绾，"画呢？！"

萧绾茫然摇头："什么画？妾身只是来给母亲上香..."

顾瑾甩开她，发疯似的翻遍祠堂每个角落，最后竟连赵嬷嬷的尸体都不放过。下人们噤若寒蝉，柳如烟则躲在廊柱后，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搜府！"顾瑾咆哮，"把西厢房翻个底朝天！"

......

子时更鼓响过三遍，萧绾独自躺在厢房。额角的伤已包扎好，春桃被她支去煎药了。窗外树影婆娑，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

"戏演得不错。"

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萧绾惊坐起身，只见谢昀不知何时站在床前，月光给他轮廓镀了层银边。

"王爷擅闯命妇闺房，怕是不妥吧？"她下意识抓紧被角。

谢昀轻笑，抛给她个小瓷瓶："金疮药，不会留疤。"

萧绾没接，任由瓷瓶滚落床榻："王爷深夜造访，总不会是来送药的吧？"

"来取报酬。"谢昀忽然俯身，指尖挑起她下巴，"今日在醉仙楼，本王可是救了夫人一命。"

他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龙涎香。萧绾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王爷要的《山河社稷图》，妾身实在..."

"嘘。"谢昀突然捂住她的嘴，"有人来了。"

果然，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谢昀闪身隐入帷帐后，春桃端着药碗推门而入："夫人，药..."

话音未落，窗外飞来一箭，正中她手中药碗！瓷碗炸裂，汤药溅在地上竟冒出滋滋白烟——有毒！

"啊！"春桃尖叫着后退。

谢昀如鬼魅般掠至窗前，却听墙外一阵衣袂破空声，刺客已遁入夜色。他折返检查药渍，面色骤冷："牵机药，见血封喉。"

萧绾浑身发冷。这是要置她于死地！顾瑾还在搜府，柳如烟没这个胆子，那会是谁...

谢昀突然掰过她肩膀："听着，顾瑾明日一定会押你去慈安寺'养伤'。寺后有片枫林，午时三刻，本王在那等你。"

"王爷怎知..."

"因为这是本王安排的。"谢昀语出惊人，"你以为赵嬷嬷真会蠢到在祠堂杀你？她是我的人。"

萧绾如坠冰窟："你...你利用我引出幕后黑手？"

"聪明。"谢昀突然贴近她耳畔，呼吸灼热，"记住，想要报仇，明天带上那幅画。"说完竟在她耳垂轻咬一口，随即翻窗消失在夜色中。

萧绾呆坐良久，才注意到床褥上多了张字条："画在匣底夹层，勿令他人知。"

她心头狂跳，连忙取出红木匣子。母亲竟把秘密藏在了这里！轻轻撬开底板，一卷泛黄的丝帛映入眼帘——正是《山河社稷图》！

可当萧绾展开丝帛时，却惊得险些脱手——画上根本不是山水，而是一座陵墓结构图，正中央棺椁位置赫然标着"苏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