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校门的那一刻，白夜顿觉短暂的眩晕和时空错位感。
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乌野高中，这里的一切还是照旧。
只是操场上聚集了很多学生，似乎在围观些什么。
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一名正在晨跑的寸头男见到白夜，连忙一拐方向，朝着不远处的教学楼飞奔而去。
白夜注意到操场的骚乱，挤进人群里，想凑个热闹。
一张精致柔美的脸庞首先映入眼帘。
这女生，年纪与白夜相仿，漆黑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虽是瓜子脸的轮廓，但两颊侧面的线条却多出几分锐度，与那高挺锐利的鼻梁搭配，简直宛如雕刻。
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明明妩媚，却多了几分犀利的神色。
伴随视线下移，白夜直接一哆嗦。
这女人怎么不穿衣服啊……
再下一秒，白夜后颈寒毛竖起，那所谓的“女人”身下却有着不属于女性的物体。
仿佛有一根从天而降的荆棘黑剑贯穿了她的腰腹、右腕、左腿，让“他”摆出诡异莫名的姿势。
这位四肢衣不遮体，浑身遍布不止一处伤疤，腰间挂着洛丽塔长裙的碎片，模样凄惨无比。
那是一具安静倒悬在操场中央的，尸体。
似乎是注意到摄来的视线，那具尸体的脑袋僵硬且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圆瞪。
与白夜视线相对，看着他头皮一寸寸发麻。
连用亡者触摸将其复活的念头也完全没有。
萧婉秋将脸颊侧到一边，幽声道，“白夜同学，你有看见什么别的东西吗？”
她那双黑丝美腿并拢，双手抱住手臂，丰腴高挑的娇躯微微颤抖着。
“我只看见了一尊天使的断臂雕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不好……”
望了眼少女那被改小一码的紧身百褶裙掩映下，曲线毕现的浑圆美臀，白夜神色一变。
“一具尸体，一具被巨剑贯穿的男人尸体。”
“我想其他同学的眼中看到的，大概和萧婉秋同学一样，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尸体……”
白夜试图看得更仔细一些，试图看清那样尖牙利齿般的荆棘，以及从黑剑里蔓延而出的触腕。
但他几乎瞬间就收回了视线。
或许是拥有了躯壳的缘故，白夜竟然感到了“恐惧”。
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所感觉到的所有畏惧、危险、抵触，都源自那把不时闪烁乱码的大剑，而非尸体。
白夜心中一动，抬起头，准备告诉萧婉秋自己的发现。
然而下一秒，他便发现自己身边一片黑暗混沌——熟悉的操场和其他人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他本能地想要拿起武器，却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手无寸铁。
自己视觉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幕，哪怕是将双手放在眼前，也只能看到一片朦朦胧胧的轮廓。
白夜在这片黑暗中有些茫然地伫立着，突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在自己身后传来，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活动，有略微冰冷的气息逼进了自己后颈。
他心中瞬间一紧，猛然转过头。
他感觉到从那个男娘体内冒出的怪异肢体，在黑暗中陡然延伸，绕了一圈到了自己面前。
白夜：(･∀･)
……
这一次白夜没有尝试任何的战斗行为。
而是一只手抓紧萧婉秋的柳腰，左脚猛地一跺，转身便朝操场栅栏出口的方向跑去！
他已经顾不得那个男娘究竟是死是活，也顾不得旁边围观的学生。
这里发生的诡异之事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白夜濒临了理智和勇气的边界。
那么大的一根“热狗”怼脸都不跑也是神人了！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白夜一点都不想继续停留在那不可名状的尸体视野中。
通过几个小时的熟悉，他基本适应了新的躯壳，更别提这具肉体强度到达九级的强健体魄，甚至可以轻易的飞檐走壁。
只见他浑身血肉一阵收缩又膨胀，骨头关节内更是发出一道道咔咔脆响。
沿着鹅软石路一路飞奔，他很快便撞破玻璃，一个接地翻滚，来到了教学楼的三楼大厅。
……
“那个玩意儿，好像没追过来啊？”
白夜看向远处的操场，眺望着下方小小的人影。
惨绝人寰的血腥屠杀没有出现，也没有学生四散奔逃，操场中央一片祥和。
似乎，只有自己反应过度了。
“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可我分明瞧见了那根触肢晃到了我面前啊……”
脑浆都差点摇匀的萧婉秋颤颤巍巍起身，花了好久才勉强让双眼重新聚焦。
少女柳眉微蹙，俯视着用耳朵紧贴地面的阴沉男人：“你可以解释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简单交代了刚才的事情，萧婉秋脸色变得凝重。
“我对你描述的那个人有点印象。”
萧婉秋屈起手指抵住下巴，缓缓说道，“她好像是C班的学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名字是于寒雪。”
白夜诧异道，“你和他很熟？凭借这么点信息也能确认身份？”
“去年文化节上，她有参加吹奏部的表演，当时我负责统筹社团活动，偶然间得知了她的名字。”
原来不是那身醒目的洛丽塔长裙吗……
“不过，于寒雪同学应该在一周前就申请休学了才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操场，还是赤身裸体？”
两人怔怔互看，对此皆是没有头绪。
白夜连同班同学的脸都未必认得全，更别提其他班的小透明了。
又观察了几分钟，确认操场上还是啥事没有后。
白夜拍了拍萧婉秋的肩膀：“总之，我们先回去上课吧。”
“虽然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错误现象，但殷绮也说过，恶性Bug通常维持不了多久。”
这点对于白夜而言也是如此，若不定期汲取尸体的“养分”，丧钟将为他一人鸣响。
萧婉秋轻微颔首，两人随后朝着三年A班的教室走去。
……
坐在教室后方熟悉的靠窗位置，白夜百无聊赖地准备取出课本。
他哥哥拉开挎包拉链，就发现一块“黑卒”吊牌安静躺在里面。
“这不是殷绮的东西吗？”
他伸手拿出，紧接着发现吊牌的投币中缝夹着一张字条。
白夜捧起纸条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发现没看懂눈_눈。
这字写得比医院处方还潦草，除了一串号码外基本看不懂别的。
但很快他便在纸条背面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那是一幅潦草的简笔画，上面画着她走入一栋大楼的画面，末尾标注的下午三点时间旁边，还有一个微笑表情。
白夜略作思索，最后一拍脑袋明白了过来。
合着是“我有事先回错误监视局本部了，下午才回来，所以这个吊牌你暂时先拿着用吧。”的意思啊！
上课铃准时响起，一脸横肉的班主任踩着哒哒作响的高跟鞋，把一摞文件拍在了讲桌上。
全体起立问候之后，第一节课就算正式开始了。
白夜稍作斟酌，右手掌根包裹这块吊牌，缓缓横放在了自己胸口。
再一拿开，一行行文字飞快在牌背勾勒而出。
他看到上面浮现的内容，目光一滞。
【能力：亡者触摸】
【错误者：？？白夜】
【抽象等级：一级】
下一秒，所有的文字再次转蠕扭曲变成了佐川晓的内容。
【能力：灰烬柴薪】
【错误者：佐川晓】
【抽象等级：九级】
他发现自己的信息与最开始的内容相比，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是抽象等级只有一的废物。
白夜唇角隐隐上扬：“不是什么坏事。”
看来除了我的系统外，其他的监测设备并不能正确显示我真实的等级啊。
那么之后再和拥有探知抽象等级的人战斗，可以玩一手情报差。
这时，讲台上的班主任赵芳，轻车熟路地打断了白夜的发散思维。
“白夜同学，请你翻译下第四单元第三章，第六节的课文。”
但突然被点名所带来的最初的慌乱之后，他很快便镇定下来。
作为留级一年的复读生，他和原主这个纯粹的学渣不同，成绩还算不错，尤其是外语。
白夜平静地翻了翻书的后半部分，指着其中一页，目光来回平移。
胸有成竹的他正要起身回答。
却被一道难听公鸭嗓及时遏住，“不，不用你起身回答了。”
赵芳紧接着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表情，“我好像提问了错了人啊，是老师不对，不应该难为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你，白夜同学，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哦。”
此话一出，原本沉寂的课堂骤然炸响，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不绝于耳。
她当然是故意的，这位性格恶劣，没有人籍的班主任经常点名白夜回答各种刁钻问题。
一旦白夜答不上来，便是百般羞辱，故意让他出尽洋相。
时间一长，都已经算是每周的保留环节了。
赵芳一如既往地继续贫嘴贱舌道：“真不知道校长为什么要安排这种猪猡学生，插到这个尖子班里。”
“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坐在教室前排的昴辰额头绷起青筋，两指发力，瞬间就捏断了指缝间的一根钢笔。
他用几乎咆哮的声音在心底怒吼：“原来是他！白夜！我说我怎么完全不记得有这号角色！”
昴辰不记得白夜也情有可原，后者在班级里的存在感过低，以至于哪怕白夜换了佐川晓的尸体，只是戴口罩做伪装，都没有任何人发觉。
“这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来学校到底是干什么的？还不快滚回家去吃奶！”
当昴辰看到那形影不离的两人，同时迈入教室大门，心中的嫉妒几乎到达鼎盛。
他有什么资格待在我的母亲身边啊！
白夜的视线在这些窃窃私语的同学中来回倒腾，最后定格在投来柔和目光的萧婉秋脸上。
他坦然站起身。
双手各自扯住教科书的一角，就这么不正经地捧在面前。
白夜紧接着用毫无感情的棒读口吻，诵念出了整个第五单元，长达三页的课文。
这已经远远超过“一小节”的范畴了。
没有抑扬顿挫的生动语调，语气平稳，仿佛只是在念着茶余饭后的无聊闲话。
笑声渐渐止息，周围同学的目光逐渐从讥讽变得讶异，最后变成不敢置信。
这个人，还是那个废物吊车尾，那个次次垫底的头号蠢货吗？
昴辰在看到白夜合上书后仍旧滔滔不绝后，更是脸色难看。
整间教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夜身上。
此时，白夜意犹未尽地停下，嘴角一掀。
“还要，继续吗？”
简单的五个字，却掷地有声。
好几秒的沉默后。
赵芳脸色铁青，表情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又过了几息，她才沉声开口，“不，不用了。”
她停顿了片刻，想到了挽回颜面的说辞，故作和颜悦色道：“死记硬背下这么长的课文，你一定花了很长时间对吧？”
“确实用了挺长的时间。”白夜耸了耸肩道。
看白夜果然中计，赵芳见缝插针道，“几个晚上还是几个星期？”
那语气急得像操场上跑操的学生跑丢了鞋子，拼命去捡的狼狈样。
“也就几分钟吧。”
“白夜同学，没必要不好意思的啊。”赵芳挖苦道。
“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比正常人多花了几倍的时间，才能赶上及格线——”
“藤本老师说笑了，我的确天赋平平，”，白夜环顾了周围一圈，对着那些方才还在笑的人提高了语调，“但这种简单的小事，我都能轻松做到，想必在座各位同学也能办到吧？不然，可真是有辱尖子班的名号啊！”
白夜敲打完那些冷漠的大多数，转而看向赵芳，面容阴沉的仿佛风暴将至：
“还是说，老师您需要几个晚上或者几个星期才能背下，所以才对“时间”如此敏感？”
“你说什么！”
萧婉秋忽然站起身，毫不客气地打断准备撒泼的赵芳，“可以继续讲课了吗，藤本老师？”
“这个班级有五十名学生，你浪费大家每人一分钟，加起来就是五十分钟。”
白夜心头一惊，她说的，全是我的词啊！
赵芳表情则瞬间凝固，她很想继续反驳，戳破白夜拙劣的谎言。
但如果接着刻意刁难，反而容易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于是，赵芳咬了咬牙，把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但她不打算就这么完了，之后逮到机会，她绝对要让这小子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