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你刚才……做了什么？”
背后轻柔嗓音传入耳朵的瞬息间，白夜脖颈一寒。
他僵硬且缓慢地扭头看去，只见殷绮那被粉白色渐变长发包拢的娇媚脸庞近在眼前。
袖口花边为少女增添了几分可爱，馥郁轻香也仿佛扑面袭来。
这女人走路不带声的吗，还真是只黑猫不成？
白夜刚想开口吐槽，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若自己真的回到了萧婉秋的死前一分钟，哪怕时间再短，也是回溯到了过去。
理论上殷绮应该不会记得之前在萧婉秋尸体旁边的交谈。
遇事不决，直接装傻。
“我不知道啊……”
“哈？别告诉我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和你完全没关系！这附近除了你就只剩一具死掉的尸体！”
见女仆露出摆明完全不信的表情，白夜飞快思索起来。
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知道时间回溯过的事情？
黎辰试探性地随口问道：“错误者是啥？还有你都看见了些什么？”
“在监视局，像我这样的人能看见异常漏洞但是无法使用的人被称为监视者，而身上出现bug的人被称为错误者，”，殷绮努力思索，回忆了片刻，难掩眼中震惊地接着说道，“我听见你说‘是时候拯救那个女学生’之后，再一回神，我手表上的时间就已经被回拨了整整五分钟！”
白夜表情一怔，立马意识到，她还记得。
但又不完全记得，似乎有部分记忆丢失。
这满是漏洞的世界时间回溯回得也太糙了，怎么记忆还带保留的啊！
但，究竟是只有她才留有记忆，还是整个世界的人都留有记忆？
白夜连忙控制住表情，语气沉定的开口，“我那时只是在开玩笑，而且关于这件事，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真的？”殷绮柳眉微蹙，皱起好看的眉头。
“还能有假不成，如你所知，我只是抽象等级一的废材，哪有让时间倒退的逆天能力啊。”
“好像也是，回溯能力至少值抽象二十级……但怎么解释你话刚说完，那个黑发女高中生就活了过来？”
白夜表情微微变化，但仍旧面不改色，“巧合，绝对是巧合！”
“那这事真的和你毫无关系？”半信半疑的殷绮双臂环胸。
白夜暗自咋舌，现在不是我复活的最佳时机，兴许要等到大半夜再偷偷动手。
就算这女人不在这盯梢，不论我几时触摸尸体发动bug，回到的都是固定的死前一分钟。
大概也就是今晚七点半前的几分钟内，如果同样的现象再来一次，那她能找到的可疑对象也只有我。
届时殷绮估计就不是怀疑，而会直接笃定我就是造成时间回退的Bug。
而且我记得她说过，错误监视局一般不会出手干预bug，除非抽象漏洞造成的危害严重……
那么，有必要杀她吗？
白夜不想死，但若这个名为错误监视局的组织要排除他，那他也只能被迫反击了。
“真是可惜啊，明明是那么强大的bug，如果这个错误者被我找到了一定可以升职加薪的说。”
听到粉发女仆满脸遗憾的表情，白夜恍惚间觉得，自己想错了。
“升职…加薪？”
这里好像不是压迫错误者的黑深残世界观，那些忧虑可能纯属多余……
思绪一捋直，顿觉天地宽。
“当然啊，这么大的业绩，我说不准可以把“黑卒”吊牌提升到“黑炮”。”
白夜见状，继续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这个吊牌有什么用，看你这么在乎，难不成很值钱？”
“吊牌不怎么值钱，但是吊牌级别越高，在监视局里的地位和薪水越高，像我的黑卒可以领到一块钱的时薪。”
什么奴隶制的黑心会社啊，连资本家的敲骨吸髓都显得含情脉脉了起来。
白夜不用算也知道，这么低的时薪累死累活干一天，估计也就顶两盒超市临期促销的半价商品。
基本等于白干，去路边打野（乞讨）都比这实在。
“殷小姐，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份微薄的薪水甚至抵不上你身上的长裙吧？”
“这件女仆装没花钱，是我昨天在垃圾桶里捡的，怎么样，好看吧？”
殷绮仿佛在说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般，可爱一笑，她拎起裙摆，展示着原地转了一圈。
“捡的……”
连白夜这种小偷逢年过节都要往他家里扔两袋米的穷人都不禁感叹：“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就在此时，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从巷子深处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很快便看见萧婉秋左手扶着细嫩大腿血流不止的伤口，一瘸一拐地从死胡同里走了出来。
白夜愣了愣，忽然想起他好像忘记把人放下来了。
这彪悍的女JK该不会是自己从三米高的位置跳下来的吧？
“帮我拦住她，别让那女学生离开这里。”
“啊？你让我去？”殷绮左右张望了下，嘴巴微张，最后竖起食指指向自己。
“废话，她除了这具四仰八叉的尸体外，压根就看不见我。”
“可是我又不认识她，直接上去搭话会不会太冒昧了？”
黎辰无语摇头，这女仆之前死皮赖脸的劲都去哪了？
“这对我很重要，不然你先帮我这次，我之后请你吃饭（泡面）。”
“好嘞，就这么说定了！”粉发女仆的那对猫耳倏忽竖起，干脆利落地朝萧婉秋狂奔而去。
答应得如此果断，甚至让白夜怀疑她就等着自己开口。
殷绮出身止住黑发少女，她探出玉手，双臂陡然张开，摆出一个“大”字，拦在萧婉秋面前。
那瑰丽粉眸凝滞，定定的端详着萧婉秋那张满是疑惑的恬静脸庞。
被灼热视线盯得有些不适的女高中生，脑袋一歪低声说道：“请问，你有事吗？”
“帮我旁敲侧击地问她，为什么要杀我。”身体半透明的白夜站在旁边出谋划策。
略显紧张的殷绮深吸一口气，朝着萧婉秋大声喝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不对，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杀旁边那个躺垃圾桶里的小子？”
萧婉秋先是一愣，视线在殷绮和那具尸体之间来回倒腾两遍后，斟酌着开口道：“……原来被你看见了吗，但请不要误会，那是白夜同学亲口所说的愿望，我只是顺手帮他实现了而已。”
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整得白夜一脸懵逼。
什么“我”杀了我。
在白夜的吩咐下，粉发女仆接着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都说了啥。”
“三天前，出月考成绩的那天，他一个人躲在旧校舍后面，说自己的人生真是太失败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碰巧路过，看见他一边说还一边叹气。”
白夜眼角一跳，他确实记得这件事情，但拳头也顿时硬了。
萧婉秋仅仅因为自己考试垫底的时候说了两句丧气话，就他妈把自己一枪崩了？
那我说想要一百万和被富婆包养少奋斗二十年的时候，怎么不来实现我的愿望！
连殷绮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于是她转而对着身旁的白夜轻声嘀咕，“喂，这女人好像脑子不太正常啊，再拦着她搞不好我也会落得和你一个下场，要不咱们还是走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请问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可以让我走了不？”黑发少女艰难地站直身体，望了眼空无一人的右边，神色凝重。
虽然没能通过常规手段把杀害弟弟的仇人绳之以法，但萧婉秋能亲手了结凶手，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
高三的最后一年很关键，她得尽快赶去辅导班，并没有时间在此耽误，在回家之后她还要处理身上的伤势，把辛苦收集的犯罪证据移交警局。
不过疑惑仍然盘踞在萧婉秋脑海中，为什么子弹会从黑衣人嘴里蹦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鬼僵持不下之际，萧婉秋突然出声说道。
另外两人顺势望去——那具不远处躺倒在地的黑衣人的尸体，竟兀自坐了起来。
动作鬼畜且怪异，就像是刚学会走爬的婴儿般，满地打滚。
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在西装外套上，让浑浊的水珠沿着早就被浸湿的衣襟和袖口滚落。
白夜看着这无比骇人的情景，表情却很是淡定。
他这一天里见过太多这些阴暗爬行的生物，见惯不惊了。
不过，这杀手被子弹把五脏六腑搅了个七荤八素，居然还能站起来，放原本的世界高低也是个“体育生”。
在两位少女的注视下，四肢反转的黑衣人煞有介事地嗅探，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殷绮眼睛都瞪大，不禁心中一紧。
哪怕是她也从未见过错误者死后，彻底被体内的错误覆盖原本存在的事情，而且还是以如此诡异的形式。
还是说，这黑衣人身上也有通过死亡才能触发的特殊bug？
念及此，黑猫女仆粉眸回斜，暗示灵体白夜跟自己走开一段距离。
“你刚才是怎么杀的他？”
“附身在手枪子弹里，直接射穿了他的内脏。”
白夜简短回复道，刻意隐瞒了部分内容，“我想他应该没有生还的风险。”
“那把枪的主人是谁？”
“多半是那个杀手吧，这样也能解释他为什么对萧婉秋，也就是那女学生穷追不舍。”
听他一说，殷绮略微思忖，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错误都有触发条件，比如你的错误就是身体死亡触发的，也许，那把手枪也是错误物品，只是恰好现在才满足了它的触发条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得多……”
至于触发条件具体有哪些，注定是一个没有人可以回答的问题。
因为手枪的持有者已经，死了。
白夜忽然联想到那辆卡在黑衣人胸口的穿模自行车，貌似被自己附身过的物体都或多或少出现了新的bug。
没时间细想，白夜暂时压下思绪，重新看向远处贴地阴暗爬行的生物，紧接着发现它此刻正在朝这里前进！
该不会是来找我报仇的吧？
他刚想转身逃跑，便发现殷绮早就先自己一步，逃之夭夭。
腿脚不便，在雨中凌乱的萧婉秋抬枪瞄准，随后扣下扳机，可并没有子弹脱膛而出。
那最后一发子弹早早被打了出去，弹夹里空空如也。
白夜犹豫了下，最后在留下保护女同学和之间逃命要紧之间，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四肢扭曲的畸变人形，不但能看见自己，而且他妈就是冲自己来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在这一瞬间，他所有的直觉突然猛烈跳动起来。
那可怕的危机感就仿佛从灵魂里漫溢出来一般浸透心神！
雨势愈演愈烈，白夜朝着前方那混沌朦胧的雨幕发起了百米冲刺。
刺骨的寒风和暴雨同时扑面而来，好在他没有身体，所以压根感觉不到。
“殷绮，你……你有什么对策不？！”
双臂疯狂甩动狂奔不止殷绮冲在前头，把白夜远远甩在身后，过了两秒，她嘟嘟囔囔的嗓音才飘入白夜耳朵，“哪有什么对策啊，几块的时薪我跟它玩什么命啊！憋说废话了，咱们赶紧跑吧！”
“不能用那个时间停止吗，你刚刚出现的时候不是挺牛逼哄哄的吗？”
白夜虽就憋了一肚子疑问，但丝毫不敢放缓脚步。
“那不是我的能力，只是为了避免有人和我抢业绩的“技巧”，监视者没法使用错误者的能力。”
“可你好歹是监视局的成员，难道遇到这种情况就没有什么预案吗？”
“有啊——”
“是什么？”白夜迫不及待地追问。
“有多远跑多远！反正恶性Bug也不会持续太久！最后总归会自己乖乖消失的！”
她大声说着，目光瞥向身后，想看看看黑衣怪物有没有追上来。
下一秒，雨停了，殷绮瞳孔也缩到极小。
她猛然刹停脚，伴随点缀白色蝴蝶结的裙摆和地面迸溅的积水一并高高扬起，这才勉强截止冲势，她杵立在原地，愣愣的往后望去……
“奈德？你人呢？”
她的身后空无一物，只有萧瑟的冷清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