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陷入安静。
白夜重新打量起对方那绵软的黑色尖耳，起伏不定的毛绒尾巴，亮金色的双瞳竖目。
看样子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系统，而是另有其人。
“你……到底是谁？”
“咳咳，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错误监视局的六级监视者。”
眼见白夜充满警戒，猫娘一边掩嘴轻笑，一边秀手轻撩，将侧腰的边裙摆撩了起来。
“代号，黑卒。”沿腿垂落的细绳吊着一张“卒”的象棋棋牌，在一双白皙玉腿前轻微摇晃。
棋牌一翻，露出背面的圆圈文字：殷绮。
白夜心头一紧，沉声说道：“你的处理方式该不会是抹杀掉我的存在吧？”
“不不不，只要不是很严重的情况，我们一般不会进行干预，仅仅只是观测并记录，甚至可以说世界就是依托bug运行的，反正既然程序能勉强正常运转，也就没必要去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夜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皱。
这人的作风比他想象的要随便多了，又或者说整个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
虽然有诸多疑点，但他还是很快就接受了对方的这套说辞。
自己都是半死不活的尸体了，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普通人处在正常的世界，而您嘛……欢迎来到，抽象的世界。”
“……所以，你有办法救活我？”
殷绮伸手挽住白夜尸体的胳膊，用那绵软的事物蹭了蹭。
“让我先为您做个鉴定吧，看看您的等级再说别的。”
话音未落，她便将那刻有“炮”符号的棋牌贴在了尸体胸膛。
下一秒，她那两眼放光的眸子瞬间失去高光，小脸也垮了下来。
【能力：亡者触摸】（展开详情）
【错误者：？？白夜】
【抽象等级：一级】
“啊？抽象等级一？什么垃圾货色，我之前接委托的时候不是说是个天赋异禀的吗，怎么是个废物！”
“抽象等级又是什么？”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白夜没有发作，而是疑惑的追问道。
光速换脸的猫耳女仆用看傻瓜的表情冷冷说道，“衡量bug危害的级别，监视局把漏洞等级划分为一到一百，级别越高越危险。”
“所以我身上的bug是最人畜无害的那种？”
“不然呢，明明连罕见的雷雨天气都出现了，我这次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殷绮蹙了蹙眉头，甩开尸体的手臂，美眸微微回撇，“没想到是你这种不值一提的家伙。”
连敬称都不用了，这家伙真是让人火大。
白夜咬了咬牙，心底暗自腹诽，若不是为了获取情报，指定让她见识见识社会险恶。
他强忍着愤怒说道，“你还没解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殷绮满脸嫌恶，无奈耸了耸肩，早就没有解释的耐心：“bug的事情不用你搞那么清楚，总而言之，像你这种得到力量也毫无资质的家伙，还是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吧，别来妨碍老娘钓大鱼。”
白夜额头青筋绷起，心底暗道：“你已有取死之道。”
看着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白夜，殷绮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一级和零点五级的错误者遍地都是，像殷绮这种监视者平常压根不用正眼瞧。
这家伙挺倒霉的，死得还很随便，算了，我还是多少告诉他点事情吧。
于是，粉发女仆像赶着下班打卡的职工般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棋牌的文字开口说道：“因为你死了，所以被剥离出的灵魂可以依附在周围的物体上，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附身，只有和你兼容的物体才行。”
“要不要救那个女高中生，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那么，“时间”要再次开始流动了。”
不等白夜再说什么，伴随齿轮咔吧作响的迟钝声响。
一圈虚线荡漾而开，场景从沉寂再次变得生动。
名为世界的齿轮重新开始无序的运转，雨点迟滞般掉落于地，那被静止在原地，保持抬手动作的黑衣人继续未竟的事业。
他那扭曲畸变成钝刀的腕部对准了少女脖颈，用力斩了下去。
白夜的视线飞快翻找在周围可以利用的物体。
所谓的兼容是很暧昧不清的说法，又不会给红光高亮提示啥的。
白夜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将灵魂附着在了……自己的自行车上！
“放开那个女孩！”
伴随意识上抬，这些车前叉猛然扬起，轮胎带动辐条打旋。
白夜全力往前一蹬，轰地砸下的车轮紧贴地面摩擦出火花，然后半边轮子直接没入了地面。
“这个能力，好像有更容易附身在死前接触过的物体的规则来着。”
作壁上观的女仆从路灯后面探出脑袋，小声嘀咕。
眼看少女就要人头落地。
这辆仿佛从炼狱呼啸而来的“自行车”地朝着黑衣人的背影碾了过去。
“她的命是我的，休想跟我抢！”
黑衣人顿感脖颈一凉，不，是一烫。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车轮掠过，连同周围绿植都被捋得平整。
但是嗷嗷叫的自行车并没有把黑衣人创翻在地，而是就像两个交错重叠的模型般，合二为一了。
刀刃紧接着偏转了原本的轨迹，紧挨着少女白皙透亮的脸庞擦去，迸溅出斑驳血迹。
黑发少女瞳孔缩小到极点，她被吓了一跳，却也仅仅如此。
她几乎下意识地往前冲去，趁着黑衣人还没来得及缓过劲，快步朝着唯一的出口逃去。
白夜眼眸一凝。
想走？
伴随引擎的嘶鸣，音无楠便要开着座驾碾压而至。
但下一秒，他直接从车里脱离而出，更准确来说是从那个黑衣大汉体内蹦了出来。
人出来了，车还卡在黑衣人的身体内。
望着马上要再次逃离视线范围的萧婉秋，白夜急中生智。
对了，我可以附身在自己的尸体上，发动偷袭啊！
说干就干，白夜猛然往自己那具冰冷的躯壳一扑。
下一秒，他的脸庞陡然扭曲，传来就像撞在了坚硬粗糙的石头雕塑的触感！
“尸体也并非普通的“物体”，你好像不能直接控制尸体。”
没走远的粉发女仆小声喊了一句，再次给白夜泼了盆冷水。
“(艹皿艹)你他妈不能早说——”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骤然炸裂，子弹裹挟着火光与轰鸣，穿透了少女的背影。
和自行车合体的黑衣杀手非但没有死，还从地上捡枪完成了射击。
在时钟指向七点半的同时，她被杀了，尸体也像垃圾般被杀手随意踢到了一边。
“碍事的东西！”
黑衣人伸手抢走被少女紧握在手里的手机，指尖闪烁乱码般的黑色方块。
下一秒，屏幕熄灭手机砸落在地，被他的黑色皮鞋碾成碎片。
无论是先前的动静还是这声枪响，都没有引来任何忙忙碌碌的行人注意。
这些人就忙得像动作片里的丈夫，瞎得像厨房里的闺蜜，聋得像茶水间里的同事，冷漠得像电车里的乘客。
白夜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地紧随整张脸都被面具包裹的杀手身后。
愤愤不平地踹了萧婉秋尸体两脚，黑衣人才接着往街道的一侧走去，还没走出几步，他便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和一只千纸鹤，随意拍下一张尸体照片。
在点击发送按钮后，他颤抖地拨打起语音电话。
“老板，是我，人解决掉了，枪也拿了回来。”
“非常抱歉，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那女人太能跑了，不，我不是在找借口……”
“……您是说，日食就快来了？好的，我处理完剩下的事马上就回去。”
从杀手拘谨的口吻判断，他的雇主貌似是位大人物。
白夜完全不知道杀手和萧婉秋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敏锐地嗅到了最不对劲的疑点——为什么普普通通的女子高中生手里有枪？
白夜此时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仰面躺地，伤口止不住汩汩冒血的黑发少女身上。
说她是死有余辜也不为过，但白夜还是很好奇萧婉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何要杀自己。
总不能真是因为自己挡了她逃跑的路吧？
可惜，萧婉秋死了，想问也问不到。
“嗡——轰隆隆！”
听到引擎的轰鸣和轮毂摩擦地面的声音白夜扭头望去，发现那杀手行完凶竟然准备开车溜之大吉。
白夜其实不是很关心他们之间的恩怨。
人走可以，把我自行车留下，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
白夜连忙往去冲去，试图拦下车辆，又或者给他安排一场量身定做的车祸。
然而，他的手指径直穿过后备箱盖，一根毛也没抓到。
偏偏这个时候不兼容是吧。
还是说因为我在死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这辆车，所以无法操控？
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伴随喷薄而出的尾气，杀手扬长而去。
他立刻往前追去，人腿自然是跑不过车，但只要一直跟在那辆黑色轿车后面，肯定有机会取回卡在杀手身上的东西，也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雇主。
但是，跑出一段距离后，他便不再敢往前挪动半步。
因为他明显感到自己越是远离自己的尸体，存在感越稀薄，颜色越淡。
继续追下去，他很可能就“消失”了。
于是白夜只能看着车子的背影逐渐远离。
他在垃圾桶旁边来回踱步，既惋惜自己的临期泡面，又心疼自己的自行车，甚至于自己死了这件事情都只能排在第三位。
今天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搞得他脑子现在很乱。
百无聊赖的白夜看到垃圾桶里的尸体，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就这么跟着这具尸体，岂不是可以达成参加自己葬礼的罕见成就。
不过，他在这座城市没有一个亲人，也根本没有能来参加葬礼的朋友。
强行压下不着调的念头，白夜转而想到或许可以检查下萧婉秋的随身物品。
没准会有新发现。
他旋即伸手摸向身后那位穿着百褶裙的黑发少女。
这也是白夜在死后，第一次尝试接触尸体。
可他惊讶发现自己的手指直接穿透了对方白皙细嫩的手腕，就像穿模般重叠在了一起。
白夜：∑(O_O；)
更不妙的是，他好像受到了这具尸体的吸引，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被拖拽进去。
从指尖传来黏糊糊软绵绵的触感，让他产生了一股这些都是等待着他汲取的血肉的错觉。
而且他还隐隐从尸体里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
头顶暴雨愈演愈烈，不知几秒还是几分钟的时间过去，直到一道惊雷从天际破落，那诡异莫名的吸力才渐渐减弱。
白夜那和尸体粘连的右手重新抽离，忽然他瞥见了自己手背出现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时钟倒计时。
还没等他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瞳孔紧接着骤然一缩。
在他的耳边终于响起了让人无比安心的——机械电子声。
【提取到一份死者潮汐】
【亡者触摸得到加强：肉体强度、抽象等级提升至二级】
【新获得：回到尸体死前一分钟的能力】
在暗自偷瞄的殷绮：(ﾟДﾟ≡ﾟд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