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双手刚一握上,史进便感到一股大力袭来,骨节居然隐隐作痛。
他心中一惊,看不出这书生样的青年力气居然这么大。
他凝神提气,瞬间手臂肌肉绷紧,坚如精钢。
螳螂拳以手作刀,专有独特的用力法门,却也不落下风。
萧敖心中惊讶,他天生神力,即便是军中猛将也难有与他匹敌的,眼前这少年居然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他起了争胜之心,方待加力,史进的手却已如游鱼般抽了出来。
萧敖看了史进一眼,见他神态平和,很是有点高深莫测。
萧敖笑道:“史兄弟莫怪,我自幼好武,刚才忍不住就想切磋一下。”
史进负手而立,敞声笑道:“无妨,小弟亦是如此偏好,只是此处人多,不好施展,否则定要与萧大哥切磋一二。”
他藏在背后的手指一阵屈伸,只感到指骨一阵阵抽痛,心中暗骂:妈妈批的,这番子好大的手劲!
他撑了片刻发觉不对,便用螳螂拳中的化字诀脱开,单就力量来说,却是输了一线。
不过架子还是要摆足了。
萧敖心中也有点挫败,他今年二十,正是力量巅峰,而史进还是少年,还有上升的空间,过两年鹿死谁手可就难说了。
不过他只是有点好奇,倒并不是刻意想找史进的麻烦。
这时从车子那边跑过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大哥,姐姐想早点进城,说不在此停留了。”
女孩儿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史进。
史进见这女孩虽带着璎珞,但仍可看见脸庞,桃花般的脸颊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双眉弯弯,犹如新月,煞是讨喜。
萧敖点了点头,对史进说道:“这是舍妹。”
那女孩儿冲史进摆了摆手:“我叫余里衍。”
史进向女孩儿点头:“你好。”
萧敖向史进拱了拱手,说道:“今日有幸见到史兄弟,愚兄还有俗务,我就住在邀月楼,我们改日再会。”
史进抱拳道:“好说,改日小弟定当上门拜访。”
余里衍走了两步,扭过头来,两只手提到胸前虚抓了抓:“很痛吧?”
说完笑着跑了,留下一路的银铃般的笑声。
史进摇头苦笑,这小丫头眼睛还挺尖。
华丽的马车内,化名萧敖的耶律敖卢斡斜倚于软垫之上,对面坐着一位异域风情的女子。
她身着鲜艳团衫,裙摆长及脚踝,头戴着璎珞,发辫垂落肩侧。
女子约十六七岁,身材修长,眉毛如远山之黛,鼻梁挺直,凤眼含威。
妆容十分特别,面敷黄粉,樱唇却点作黑色,形成强烈的对比,这让她端庄中更带着几分冷艳。
余里衍坐在她身旁,挽着女子的胳膊,笑道:“那个宋人小子实在有趣,被大哥捏痛了手,还在装模作样。”
年长女子嘴角微微含笑,却看见耶律敖卢斡抬手在那里比画。
不由问道:“大兄,怎么了?”
耶律敖卢斡摇头道:“那史进摔阿保那一下挺有意思,我或可办到,怕是不能如他那般轻松。”
说着又饶有兴致地挥手比画了两下。
余里衍噘嘴道:
“我都没看清!姐姐不让我下去。”
年长女子微嗔道:“余里衍,这里不比草原。”
余里衍在座位上扭了扭,抱怨道:“唉,这宋国虽然热闹,但人太多了,车里也气闷。”
“大哥你刚才就应该把那小子捏得跪地求饶”
耶律敖卢斡苦笑道:“再捏下去怕是我就要跪地求饶了。”
南仙微笑道:“大哥谦虚了,你天生神力,怎么会输给那少年。不过南朝确实人才济济,随便一个路人就有此等功夫。”
耶律敖卢斡微微一笑,道:“史进的功夫在宋庭中也应当是佼佼者,如果宋庭人人如此,我大辽早就灭了。”
二女齐皆点头。
耶律敖卢斡续道:“再说了,个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说到后来声音却低了下去,神色有了几分黯然。
车厢中一时沉寂了下来。
半晌,南仙方道:“大哥你切莫因一时受挫灰心......”
耶律敖卢斡摆手道:“我没事,却是上京那边有消息过来,李乾顺向父王求娶王女,父王有意将你许配与他......”
南仙闻听身躯一颤,半晌才淡淡地道:“意料中事。我不讨父王喜欢,如能以此为国效力,倒也是全了孝道。”
余里衍眼眶一红,搂着南仙道:“二姐,我去求父皇,让他不要把你许给那个糟老头子。”
南仙微微一笑,说道:“别说傻话,切不可忤逆父皇,我们皇家女儿的婚事哪里能由自己做主,再说了,李乾顺正当盛年,哪是糟老头子了。”
余里衍嘟嘴嘀咕道:“比你大了二十岁还不是糟老头?”
耶律敖卢斡微叹道:“如今我大辽两面受敌,北边那头狼时不时在我们身上咬一口,宋庭也念念不忘燕云,父皇却不喜朝政,各地武备荒废,只能利用西夏进行牵制,才能缓一口气,却是苦了南仙你了。”
南仙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淡淡地道:“我即为皇室中人,为家国效力是我的本分,个人的情感喜好,实在无足轻重。”
耶律敖卢斡微微颔首,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是堵得慌,恨不能长啸解郁。
他这个二妹自幼聪慧,性格刚毅,文武双全,有名将之姿,可惜不喜于父皇,居然被作为和亲拉拢的筹码,委实可惜。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南仙能在西夏策应,倒是能让他放心很多。
他强笑道:“这次来宋京,也算是了了你一桩心愿。”
南仙仰慕汉学,早就想来汴梁一游,却限于身份不能成行,这次还是萧敖偷偷带她出来的。
南仙微微一笑,突肃容道:“宋室国力日盛,宋皇野心勃勃,念念不忘燕云,怕是不久之后又动刀兵,大兄要早做准备才好。”
耶律敖卢斡摇头苦笑,说道:“我如今是个闲人,哪管得了这些大事。”
去年耶律敖卢斡直言犯上,被耶律延禧斥责,捋去了他南院大王的头衔,只留个晋王的虚名。
南仙想了想拿出一张纸笺,递给耶律敖卢幹。
敖卢幹接过,只见那纸笺上写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