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底舱的积水漫过膝盖,陈默踩碎漂浮的藤壶壳,绿色荧光在靴底晕染开来。三十米高的货架倾斜成危楼,成箱的冷冻胚胎在融化的冰水里沉浮,标签上的日期定格在1999年12月31日——旧世纪最后的黄昏。
小棠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雾。她的复眼穿透集装箱铁皮,看见某个立方体容器内蜷缩着带腮的灵长类胚胎,脐带连接着青铜材质的培养皿:"方舟会拿这些生物当活体培养基。"
陈默用骨刃切开生锈的密码锁。铁门倒下的瞬间,粘稠的黑潮涌出舱室,数百只手掌大的荧光水母吸附在天花板上,触须垂落成发光的帘幕。他的夜视瞳孔突然收缩——那些不是水母,是长着伞状头冠的变异藤壶,每根触须末端都吊着人类指甲盖大小的录音芯片。
"听。"小棠用镊子夹住芯片贴在耳麦上,"1998年7月4日的航行日志。"
磁带杂音里混着浪涛与金属刮擦声:【...打捞到北纬32度海沟的青铜器后,三分之二船员开始蜕皮...杨博士说这是基因共鸣...】
陈默踢开挡路的铁桶,桶内滚出半融化的实验日志。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更惊悚的内容:1999年圣诞节,货轮在东海遭遇不明生物袭击,声呐显示敌人体长超过抹香鲸,但船员们坚称看见的是"浮出海面的青铜城楼"。
底舱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两人顺着铁梯爬到动力舱,巨型蒸汽轮机早已被藤蔓状生物组织包裹,活塞连杆上黏连着贝壳与珊瑚的共生体。小棠的检测仪发出蜂鸣:"辐射值是切尔诺贝利的三十倍,这些珊瑚在吞噬核燃料。"
陈默的掌心鳞片自动翻起。当他触碰锈蚀的压力表盘,皮肤突然吸收到某种基因记忆——1999年平安夜,十八个穿着防化服的人在此举行仪式,将刻满符文的青铜鼎沉入反应堆。
"他们用核裂变激活古物。"他的声带因记忆回溯沙哑,"鼎里煮着带鱼尾的胎儿..."
船体毫无征兆地倾斜。成吨的海水从裂开的铆接缝涌入,陈默抓住悬垂的铁链荡到对岸,看见动力舱底破开直径两米的孔洞。某种鳗鱼状生物正用尾鳍拍打钢板,它的头部长着螺旋状口器,獠牙间卡着半块青铜残片。
"活体钥匙!"小棠抛出磁力索缠住鳗鱼,"杨振宇在畜生体内藏了东西!"
鳗鱼撞碎通风管道逃窜。陈默追到轮机舱时,满地油污突然窜起幽蓝火苗。火光映出墙上的航海图,某个红圈标记着2001年9月11日的坐标——正是纽约世贸中心所在的纬度。
"双子塔不是第一目标。"小棠用匕首刮下焦黑的海图涂层,"看底下的铅笔痕...方舟会原本要撞击北纬32度的海底设施..."
鳗鱼的嘶鸣从船头方向传来。陈默撞开通往船首舱的水密门,咸腥海风卷着雪花状的灰烬扑面而来。甲板起重机吊着集装箱在半空摇晃,箱体被撞开的裂口处,正渗出荧绿色的生物粘液。
集装箱内壁长满肉瘤状培养舱。陈默划开某个半透明的舱膜,滑出的生物让他瞳孔骤缩——那是长着杨振宇面孔的深海鮟鱇鱼,头部的发光器竟是微缩版基因诏书。
"备份意识体。"小棠的复眼扫描发光器,"他把自己改造成分布式生命了..."
货轮突然被巨浪托起。陈默撞破舷窗翻上瞭望塔,看见三海里外的海面隆起千米高的水墙。那不是风暴潮,是某种环状生物的闭合口器,齿缝间卡着半艘苏联核潜艇。
小棠的声呐耳接收到了低频呼唤。当陈默的视网膜界面弹出【检测到初代吞噬体】时,货轮已顺着漩涡滑向深渊巨口。在最后的日光里,他看见那怪物的咽喉深处闪烁着青铜鼎的微光——鼎内沸腾的,正是母匙结晶的原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