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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月夜惊变(下)

井水裹挟着血腥气灌入咽喉时,林墨左手背的北斗纹印突然迸发灼目星光。血管里沉睡的星辉如熔岩奔涌,竟在周身形成三尺气障,将污浊的井水隔绝在外。他惊愕地看着气泡在淡金色光罩外破裂,井壁青苔的脉络在幽光中纤毫毕现——那些暗绿色的纹路竟与父亲书房里的星轨图别无二致。

"咚!"

后背撞上井底的闷响裹着金属震颤。林墨翻身摸到块刻满符文的青铜板,指尖触及北斗天枢位的刹那,整口古井突然剧烈摇晃。井壁青苔簌簌剥落,露出暗藏的三千剑痕,每道刻痕都迸发月白荧光,恍若星河倒悬。

"三百年了......"

苍老叹息在识海炸响。林墨抬头望去,井水竟倒悬成镜,镜中白发剑客负手而立。那人腰间佩剑与母亲玉佩中的剑影如出一辙,剑格处北斗纹印正与自己手背印记共鸣。

"血脉纯度九成七,倒配得上这天枢剑。"

剑客虚影屈指轻弹,青铜板轰然炸裂。寒光破水而出的刹那,林墨忽然想起幼年时父亲握着他的手描摹星图:"天枢乃北斗之首,执掌生死轮转。"此刻那柄四尺三寸的青锋悬在眼前,剑身云纹竟与漫天星斗遥相呼应。

剑鸣如龙吟贯耳,林墨浑身骨骼发出竹节拔高般的爆响。先天桎梏土崩瓦解的剧痛中,他恍惚看见母亲立在月桂树下调配雪髓香,父亲在演武场挥动苍梧剑——那些温暖的画面突然被血色浸染,化作莲池中漂浮的锦鲤残骸。

"不!"林墨嘶吼着抓住剑柄,丹田处旋转的星云骤然暴涨。井口垂下的八条森白骨链被剑气震得粉碎,紫黑色黏液溅在井壁,竟将青砖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当他踏着冰阶跃出枯井,入目是炼狱般的景象。噬魂菌丝爬满朱漆门楼,将"忠烈传世"的鎏金匾额裹成蠕动的肉瘤。西厢房的琉璃瓦在幽蓝火焰中融化,滴落的琉璃汁里沉浮着丫鬟春桃的银簪。

"星源觉醒者?"阴恻恻的声音自屋顶传来。黑袍人袖口的血色曼陀罗泛着磷光,"倒是比那些老东西有趣。"

林墨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半月前沧州商队敬献的西域锦缎纹样。当时他还赞叹这曼陀罗绣工精妙,却不知是催命符咒。

天枢剑突然自行震颤,牵引着他的手臂划出玄奥轨迹。剑锋过处,漫天紫焰竟如退潮般消散,露出后方九曲莲池的惨状。那些被菌丝寄生的锦鲤膨胀成丈许高的肉团,鱼嘴裂开成七鳃鳗般的口器,正咀嚼着三叔公的半截身躯。

"摇光破军!"

七道冰蓝剑光呼啸而出,将最近的三头怪物钉在影壁上。菌丝断裂处喷出腥臭脓血,林墨突然瞥见某具人魈脖颈上挂着的东珠项链——那是母亲及笄时外祖母所赠!

"娘......"剑锋第一次颤抖。人魈空洞的眼眶突然淌出血泪,菌丝缠绕的右手艰难举起,指向宗祠方向。这个细微动作让林墨浑身血液冻结——即便被魔物寄生,母亲残留的意识仍在为他指路!

黑袍人趁机甩出森白骨链,链条末端的骷髅头喷出绿雾。林墨旋身避让,毒雾擦过左臂,锦衣瞬间碳化成灰。他忽然想起父亲传授的"星移步",足尖轻点莲池残荷,在漫天毒雾中织出北斗阵型。

"开阳斩魂!"

剑锋折射七重幻影,精准刺入黑袍人眉心。面具碎裂的刹那,林墨看清对方布满星斑的脸——正是声称来修缮护城大阵的阵法师!那些所谓的"改良阵纹",原是在为今夜浩劫铺路。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紫色岩浆裹挟着尸骸喷涌而出。林墨踏着飞溅的瓦砾冲向宗祠,却见供奉先祖的青铜鼎已被菌丝覆盖。鼎身上初代家主斩蛟的浮雕正在蠕动,蛟龙独目赫然镶嵌着母亲的青玉簪!

"墨儿接住!"

清越喝声破空而来。慕容瑾甩出的玉简在空中展开星图,磅礴信息涌入林墨识海:三百年前幽冥魔宗围攻青阳,初代家主以天枢剑为引,将半数星源之力封印在剑匣之中。而母亲慕容氏,竟是当代紫渊守门人!

九首蛇的咆哮震碎残存瓦砾,毒雾凝聚成万千鬼面。"星源之子合该献祭!"中间蛇首喷出血色雷霆,所过之处空间塌陷。林墨挥剑格挡,虎口崩裂的鲜血渗入剑纹,天枢剑突然重若千钧,牵引着他劈出贯穿天地的剑光。

"咔嚓——"

血色苍穹被剑气撕裂,露出背后真实的夜空。林墨这才惊觉,自浩劫伊始他们便被困在幻阵之中。真正的北斗天枢星此刻光华大盛,与剑身星图交相辉映。

"带剑匣走!"慕容瑾祭出九星轮盘,璀璨星幕暂时阻隔毒雾。林墨冲向枯井时,余光瞥见祠堂废墟升起父亲虚影——那道永远挺拔如松的身影,此刻正用苍梧剑撑着残躯,对他做出口型:"活下去。"

星门开启的刹那,时空乱流卷走了林墨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抱紧嗡嗡颤鸣的天枢剑,看见剑身倒映的眼眸已化作星河漩涡。青铜剑匣突然自行开启,泛黄信笺上的字迹被血迹晕染:

"吾儿亲启: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娘亲的织星术应已应验。莫信祠堂地宫,莫近沧州陈氏,紫渊秘境第七重......"

后半截文字被菌丝吞噬。林墨颤抖着触碰信纸,灰烬中浮现的母亲虚影温柔如昔,眉心的星印却爬满紫黑纹路:"记住,你父亲在七星棺......"

虚影轰然溃散。少年跪倒在星门之中,任由乱流割裂锦衣。他忽然想起及冠那日,父亲执剑划破他指尖,鲜血滴入祭坛时说的那句谶语:"天枢现,贪狼劫,三千星辰泣血月。"

此刻剑脊上的北斗星图已完全点亮,遥远的紫渊秘境深处,沉寂百年的星陨钟突然自鸣。而林墨不曾看见,自己背后悄然浮现九尾狐虚影——那正是《万妖图录》记载的"惑天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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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月夜惊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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