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门，药谷。

这一夜，满天星沉。

不是无星，而是——星辰全部黯淡。

天文观测堂惊动，连夜启开镜域，却惊见异象

“所有星辰，仿佛都在闭眼。”

“是道压了天吗？”

“不，是——有人在沉睡，而整个星辰，都陪他睡。”

众人面面相觑，唯独狗剩在井边小声说道：“谷主这觉，睡得真沉啊。”

韩夜——睡着了。

自第十一次坐下之后，过去了整整三十六日。

他不言、不动、不醒。

却依旧坐在藤椅上，茶水从未冷，一缕灵火稳稳地煮着早春的叶芽。

谷口每日有弟子更替守望，有宗门派人奉茶，有无名修士跪坐三日求共眠而不得。

而就在这种“全界沉静”的气氛下，一股从未有过的低鸣，从修士识海深处缓缓响起。

无人听见。

却人人震颤。

那是一种——“灵魂意识层级的涟漪”。

灵修署在第七日识别出它的真正源头。

“灵寂源层，苏醒。”

什么是“灵寂源层”？

那是修界万灵沉思之后沉淀下来的“意识残核”。

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任何一个生命个体。

它是

“所有曾放弃修行之人的集合。”

放弃，不是因为失败。

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他们曾面对“静”，但撑不过那份孤独。

这些意识汇聚之后，成了一个超脱于天道之外的“意核域”。

如今，这团东西有了名字：

“初代归寂者。”

没有身体，没有形象，只有一缕不断低语的“灵音”，渗入每一个修士心中。

“坐着，只是怕输了吧？”

“你们在逃避。”

“你们根本不懂‘寂’的真正含义。”

“你们躲在韩夜的椅子后面，把不动当成遮羞布。”

“来吧——让我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寂灭’。”

第一位感受到的人，是羽化门剑堂弟子。

他盘膝坐在谷口，自诩能坐五日，却在第二天深夜忽然站起，仿佛被梦魇惊醒，尖叫着后退：

“那不是静！那是吞噬！”

他捂住心口，痛苦地嘶吼：

“我……好像看见了我失败的自己，他坐在我面前，嘲笑我！”

“他说——你坐得下别人，但坐不下你自己！”

很快，第二位、第三位……越来越多的人陆续中招。

他们不是被打败。

是——“崩心”。

灵修署直接封锁消息，启动“静眠屏障”，尝试用镇魂之法稳住局势。

但很快他们发现，越是“坐”，越容易陷入这种精神领域的“寂压噬念”。

这一切的指向，只有一个核心：

韩夜。

“坐修的源头。”

“天下的坐标。”

“只要他被动摇，整个体系都会随之坍塌。”

羽化门上下震动，林清玄当即传令：

“无论代价，不能惊扰谷主。”

“我宁愿被全天下修士指责不作为，也不能让他，在睡梦中——睁开眼。”

“否则，整个灵寂层，可能真的会坠入界下！”

狗剩此时正站在井边，看着那张熟悉的藤椅、茶盏、还有闭目的韩夜，内心莫名发冷。

他咬牙低声道：

“谷主，您睡得香是好事。”

“可这回……真有个不得了的东西，在搞事。”

“它不是来打您。”

“是想坐您。”

他忽然跪地，轻声祷告：“您千万别睁眼……只要您不动，它就破不了您的局。”

而远在五域之外，那团“灵寂核心意识”却冷冷地低语：

“韩夜，你成了他们的神。”

“可我知道，你只是累了。”

“你以为坐着可以稳住一切？”

“不。”

“我要——坐崩你。”

“我要让全天下看到，你韩夜，也有醒不过来的那一刻。”

灵寂源层，真正现身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意识都在下沉。

不是被强行拉走，而是——被共鸣压制。

“你坐过的每一次失败，我都记得。”

“你想忘的每一次自弃，我都替你藏着。”

“我是你们的集合。”

“是这天下所有‘静不下来的修士’的总和。”

“我成型，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在‘靠坐修逃避’。”

“而你们的神——韩夜，现在睡着了。”

“我，来了。”

他，缓缓在药谷之外显形。

不是身影，而是一道“巨椅之影”。

比藤椅大千倍，遮天蔽日，直接将羽化门山门全部笼罩。

这道椅子，与韩夜坐着的藤椅几乎一模一样，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否定之意”。

“我坐，不为安。”

“我坐，是为了让你们知道，坐着也可以摧毁。”

“坐，也是杀器。”

“韩夜，我将用你的‘姿态’，终结你的‘道’。”

此刻，药谷中，韩夜依旧闭目。

狗剩跪在井边，急得直冒汗。

“谷主！您再不睁眼，他就要……坐您那个位置了！”

而下一刻

藤椅之下，忽然“哐”的一声轻响。

不是韩夜动了。

是——那张藤椅，自己动了。

茶盏微颤，水波未洒。

一缕金色纹路，从椅腿之下缓缓流出，直冲云霄。

随之而起的，是一道虚影

韩夜之形！

坐照意相，现！

这一道虚影，与韩夜本人无二，双目紧闭，衣袍自然垂落，整个人依旧——坐着。

但他的“坐”，却压得那道“灵寂巨椅”，开始下沉。

轰——！

巨椅裂！

灵寂源层惊怒：“你……你未醒，怎能坐我之上？”

“你不过是意志映像！”

坐照意相不言不语，甚至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

它只是坐在那里。

但所有灵魂——哪怕是灵寂源层本体——都不自觉地开始“低头”。

因为那不是术法，不是压制，不是战斗。

是——信仰。

全修界数百万人同时心头浮现一句话：

“我信他能一直坐下去。”

“所以你坐不赢他。”

灵寂源层暴怒：“我由千万灵魂构成！你凭什么压我？！”

“你不过是一念所化的虚影！”

“你是假的！”

这一刻，藤椅上，韩夜的意相缓缓抬头。

一句话，如天钟轰鸣：

“你若是万念之集。”

“我，便是——无念之核。”

“你有多少人念叨我，怀疑我，质问我——我都不动。”

“所以我坐着。”

“你坐不赢。”

轰！

这一句落下，灵寂巨椅彻底崩解！

那道虚伪意志化作无数碎念，炸裂四散！

每一缕碎念在逃离之前，都忍不住低声颤抖：

“我们只是……不敢面对‘坐’这件事的自己……”

“可他，面对了……”

“他坐下来了……坐了十年……”

“我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