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

只要他还在羽化门。

那羽化门，就是“静修第一宗”。

——

狗剩晚间重新送茶时，忍不住问：

“谷主，现在主峰都在传，说您已经‘半祖未封’，未来若不出意外，三十年内羽化门宗主就是您。”

“您……怎么想的？”

韩夜没睁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三十年，能让我安静睡满九千天不？”

狗剩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回：

“可能……睡不了三天。”

韩夜低低地叹气。

“那我不要。”

“你让他们继续争，谁争得起，就谁去坐那张椅子。”

“我坐的是草席。”

“别给我垫龙椅。”

狗剩憋笑：“……您真是当今修界最不爱权的人。”

韩夜回道：

“不。”

“我是当今修界，最怕吵的人。”

三观门刚走，羽化门还没缓过气来，东域边陲，又起新波澜。

这次不是使者登门，也不是礼物入山。

而是一道直白到让人心跳骤停的“公告”。

——来自“无境台”。

这是一个神秘组织，没有宗门体系，没有长老架构，所有成员皆匿名，仅以“道图共修”为名联合推演术法、思想、道统。

这个组织一直游离于各大宗门之外，既不附属，也不敌对。

但影响力惊人。

据说他们背后是域外旧族、遗世天宗之子、古老仙器碎识……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可就是这样一个组织，在星域公告板上发了句话：

“我台观诸域之势，查三十六宗之变。”

“见唯一人不动，而势皆随之。”

“静不出，道不乱；若其出，道主之位，当立韩夜。”

只短短数十字。

却如五雷轰顶，惊破五域。

道主之位！

这是何等层级的评价？

要知道，“道主”并非某宗尊号，而是修真界公认的——

一纪之中影响最深、号令最广、共识最高者。

上一任被称为“道主”的，还是八百年前，终南山的“九灵先生”。

那位是真正一言定法、万宗共听的存在。

如今，无境台竟然说：“韩夜若出，可为道主。”

消息传到羽化门那天，主峰灵脉险些震荡。

执法堂立刻闭门议事，诸峰长老纷纷请示掌门。

“这不是抬举，这是往火山口上推人！”

“韩夜若真承这句话，那是死路一条！”

“无境台什么意思？这是在逼羽化门表态！”

“我们该怎么办？！”

掌门林清玄看着那道公告，沉默了半晌。

最终只说一句话：

“派人去药谷，送一封——静观回函。”

内容只有四字：

“闭关未醒。”

送信弟子亲自到药谷，狗剩接过函文，笑眯眯地看了一眼。

“好嘛，谷主都快成‘常驻闭关NPC’了。”

他转头往谷中跑：“谷主谷主，你又火了！”

韩夜那天刚好刚起身泡茶，听完来龙去脉，脸色却没多大变化。

“我出不出，他们都说我是‘道’？”

狗剩点头：“他们说您不动如山，是所有权争权力的映照。”

“您一个人躺着，把所有人都衬成了丑角。”

“所以……他们怕了，也恨了，也想拉您下场。”

韩夜摇头：

“他们错了。”

“我不是映照他们的静。”

“我是让他们看见了——他们从没静过。”

“我不是道主，我是镜子。”

“他们想把镜子敲碎，就以为自己脸上没脏东西了。”

狗剩沉默半晌，忽然问道：“那谷主……您要不要回应一下？”

韩夜端着茶，眯着眼道：

“回应？怎么回应？”

“我若说‘不配’，他们说我谦虚。”

“我若说‘闭嘴’，他们说我清醒。”

“我若说‘随意’，他们说我就是默许。”

“我若说‘不出’，他们又觉得我是在沉道蕴意。”

“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狗剩想了想：“那……您就不说。”

韩夜一抬手，将茶盏轻轻往井边一放。

啪。

茶盏口朝下，扣在石台。

“这就是我的回应。”

“我闭口了。”

狗剩会意，第二天就在羽化门主峰门外，立了一块碑。

碑上写着五个字：

“茶盏已扣。”

——

这一动作，看似无声，实则炸裂。

不出两日，五域修真论坛、灵修署内部、各大宗门议事厅全在讨论这五个字。

“韩夜这是……拒绝？”

“不是拒绝，是反问。”

“这是一种沉默式否决，代表他已不想再被议论。”

“那无境台怎么说？”

无境台当晚给出回应。

只三字：

“得其意。”

随后，整个世界就安静了。

仿佛所有人都在韩夜的一声“茶盏已扣”中，真正明白了——

这人，不是要你信他的道。

而是告诉你，不要再把道强加给他。

“茶盏已扣”之后，天下终于清净了几日。

韩夜安心睡了三整天，狗剩都没敢吵他，连水都是夜里偷偷烧好，等他醒了再添上。

然而，这份安宁没维持多久。

这天清晨，主峰发出一道全宗公告：

“宗门选徒大会即将重启，广开山门，纳新十域少年修者，择优录入九峰。”

“其中特设‘归心席’，由羽化门高阶修者坐镇，每席限带一徒，言传身教一年。”

公告刚出，一片哗然。

羽化门已经十年未大开山门了。

这次不光是开，而且一次放出“归心席”十个，意味着将从头塑造新一代核心传人。

最关键的是——

归心席的“席主”名单中，赫然列着一人：

【药谷·坐照长·韩夜】

狗剩当场把茶喷在地上：“谷主！你、你要带徒了？！”

韩夜从井边抬起头：“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没有！但他们名单贴出来了，还说您为‘特殊席’，不需到场，由弟子自行选择是否入‘静修席’。”

韩夜皱眉：“他们真敢写。”

“上面还写了，静修席要求最高，只收‘心念沉稳者’，不考灵根，不测灵骨，不比法术。”

“只考一个条件——敢不敢坐满七日，不言不动，不走不退。”

韩夜沉默片刻：“那我也要考？”

狗剩一愣：“您……不坐啊？”

韩夜瞥了他一眼：“我得躺。”

“坐太久，腰疼。”

——

选徒大会当天，羽化门山下十万少年云集。

法光震天、气息如潮，外宗几乎所有年轻弟子都被调来维持秩序。

各大峰口前，报名处早排出百丈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