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门山下，灵云镇外，来了一队奇怪的人。

他们穿着北疆式道袍，却不像道修；手持灵玉令符，却未曾通报身份。

他们自称来自“灵源古地”，是前朝遗修之后，寻人而来。

“我们来，是为拜见一人。”

“他名韩夜。”

“我们奉古宗之礼，只求一言印心。”

话传入主峰，长老们纷纷皱眉。

灵源古地，早在百年前已因天变而封。其余脉流散，失联于中原。

这群人，是哪来的“正统”？

执法堂立即设防，主峰调令灵阵充能。

唯独掌门林清玄，只在议事台前轻声道：

“他们若只求一言，便让他们在山外听风。”

“我们羽化门，不供香、不立像、不接拜。”

“若韩夜愿见，他们自可得。”

“若不见——那他们该回了。”

命令传下，门中静观。

而此时，韩夜正半卧在药谷井边，翻着一本没人要的破旧灵术手札。

狗剩把主峰送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念完，满脸期待：“谷主，灵源古地的人，您去见不？”

韩夜头也没抬：“我认识他们？”

“不认识。”

“他们想干嘛？”

“据说是来求教。”

“教什么？”

“……没说。”

韩夜轻叹一口：“这年头，连陌生人都想听我说话了？”

狗剩小声道：“毕竟您现在是羽化门的‘坐照长’，也是外宗默认的‘静修第一人’。”

“他们从北域赶来，走了六十多天，听说有一个弟子还差点死在灵海渡口。”

韩夜终于抬头，望了望天色。

“你说……他们会等多久？”

狗剩一怔：“不清楚。”

韩夜眼神有点困。

“我怕他们一直等，我一觉睡醒，又得出名。”

“那你打算？”

“我不动，看他们能不能悟出点什么。”

“他们不是求道吗？不动，就是道。”

——

第三日，灵源古地一行人仍未离去。

他们不设帐篷、不燃灵火，就这样在山脚席地打坐，迎风入定，闭目不语。

有人饿得嘴唇发白，有人冻得脸色发青。

却无一人开口抱怨。

这一幕，很快被山门弟子看见，传回药谷。

狗剩跑回来：“谷主，他们真的……在悟您。”

“悟我？”

“他们说，您不见，是真正的‘不争’。”

“他们要在‘不见’中，悟‘静’。”

韩夜：“……”

他默默躺平，拽过草帽盖住脸：

“那我就陪他们一起，不争。”

——

第七日，灵源古地领队者终于站起身，面朝山门，抱拳一拜：

“我等愚钝，未能得见坐照长一面。”

“但我等已明白。”

“若道需求而得，那便不是道。”

“若道是等而来，那更非道。”

“我等此次，只得一念：韩夜，不语，是道。”

说罢，众人拜谢三次，转身离去。

这一幕，被山门弟子记入羽化纪实卷，成为“静观记载”之一。

狗剩得知，急忙跑来通报：“谷主，他们悟了，还走了。”

韩夜翻身，睡眼惺忪：“悟了？”

“对，还感谢您。”

韩夜坐起来，端起冷茶喝了一口，忽然一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有人来求我。”

“因为他们比我还累。”

“我不说话，他们能安静点。”

“我不争，他们就有地方喘口气。”

狗剩一愣，喃喃道：“那……您算不算他们的庇护？”

韩夜摇头。

“我是他们心里那块‘不动’的地方。”

“他们要是把这块地方也拆了。”

“那他们这辈子，就只能一直跑了。”

灵源古地的人前脚刚走，羽化门山门外，后脚就来了第二拨人。

这次来得更快，气势也更足。

他们来自东域“三观门”，宗门主修“大道推演”与“星图归源”，向来擅长察势看局。

而他们此次前来，理由很直接——

“近百年天机晦涩，星图反转。”

“三观主推测，此世将有一静者定大局。”

“此人，非韩夜莫属。”

他们不求见，不求听，不求授法。

只求——联姻。

“三观门掌教之女，愿求一言婚盟，誓伴静道，共筑宁世。”

羽化门主峰上下目瞪口呆。

狗剩跑来时差点摔了壶，气喘吁吁：“谷主，这回他们疯得更快！”

韩夜：“怎么疯？”

“他们说……要给您送个老婆！”

韩夜：“？”

“那女的还不是普通弟子，是三观门亲传，还是星纹天眼体，能观风推机！说是最适合陪您这种‘静者’修行的人！”

韩夜靠着石井坐起，一脸困惑地问：

“他们这是来联姻的？不是来抓我回去讲道的？”

“不是，是求您别讲，别动，别走——就愿意嫁给您，陪您‘安静一生’。”

韩夜沉默半晌。

“这不是联姻。”

“这是要给我请个护法。”

狗剩抓了抓头：“要不要……回绝？”

韩夜抬头看了眼天：“我现在要说一句话，都能被解释成‘默许’。”

“那你说我怎么拒绝？”

“你要我骂她？”

狗剩：“……也不太合适。”

韩夜一摆手，盖上草帽：“你告诉他们——我在闭关，不能说话。”

狗剩满脸佩服：“妙！您这招叫‘用睡眠应对情感危机’。”

“那您真不考虑看看她？听说长得也好看，修为也高，关键还能安静！”

韩夜叹了口气：“安静的是她，不是他们。”

“等哪天，他们都能闭嘴，我可能会睁开眼看看她。”

“现在我怕的是，她来了，他们天天围在我谷口看我有没有笑。”

“那我得装一辈子的冷漠。”

“太累。”

——

与此同时，主峰也炸了锅。

三观门来势汹汹，带着礼阵、星盘、天衍图、婚帖，还有一只白玉舟。

掌门林清玄只看了一眼，就知道：

他们不是玩笑。

他们是真的想“绑定韩夜”。

太上长老沉吟半晌，道：“此事，不应由我等定。”

“该问韩夜。”

“若他应，咱便收。若他拒，咱也别替他应。”

林清玄点头，遣人再次传话入药谷。

得到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闭关。”

掌门将那两个字传给三观门使者时，后者竟当场行大礼，肃然起敬。

“韩前辈果然不动如山。”

“他这一闭，是拒，也是礼。”

“若有转机，三观门自当再来。”

说罢，他们不敢停留，立刻收阵回舟。

那一刻，羽化门弟子终于明白：

韩夜现在，已经成了外宗争取“道气合法性”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