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破境的消息，在羽化门内部传开时，还算低调。
没有钟声，没有掌门亲访，连宗门榜册都只是例行更新了一条备注：
“韩夜，由炼体圆满晋至灵元初期。状态：稳定。”
这条消息原本只会在修炼事务官那里翻动一页纸。
可惜，这年头，就连纸都长眼。
一名来自藏典峰的小执事，在整理修炼数据时，发现这一页更新的名字居然是“韩夜”，惊得茶壶都抖了。
“这不是那个药谷的老睡神吗？他……破境了？”
消息很快从藏典峰传到外门，再传到执法堂，再绕回主峰议事殿。
很快，一份异常完整的《韩夜破境综合分析报告》被摆上了林清玄的案头，足足三十页，附图附灵气曲线，还有三位执事联合署名。
报告末尾还郑重其事地写着一句话：
“鉴于韩夜在未结印、未运法、未服丹的状态下自然突破，其灵识运转稳定，丹田灵元成型，体内流转极静，疑似具备‘原始修心体质’，建议宗门对其展开深入修道研究。”
林清玄看完后没说话，只是把报告往旁边推了推，手指轻叩桌面。
“他睡了一觉……你们能写出三十页纸？”
旁边一名老长老轻咳一声：“掌门，属下斗胆一句，韩夜这一类‘静道修者’，兴许真是咱羽化门新的发展方向。”
林清玄盯着他：“你是不是也想下去晒太阳？”
老长老：“……”
与此同时，羽化门以外，消息也在悄然流传。
最先听到的，是邻近的清光道院。
清光道院主是一位白眉老者，平生嗜好“观察他宗异象”，得知韩夜“坐三天镇泉眼”“睡一觉破境”后，专门调了三个观察弟子去药谷对面山头租棚。
他们没打招呼，只是每天坐着，望着远处那口井和那张草席。
“看什么？”韩夜坐起身，问狗剩。
“看您。”
“他们谁？”
“不认识。”
韩夜想了想：“你去送壶茶。”
“啊？”
“顺便问问他们，能不能安静点，我那边回音有点大。”
狗剩去了，真送了壶茶过去。
三个清光弟子接了茶，不敢说话，只在壶底放了张纸。
上写：
“韩前辈，您睡觉的时候，气脉收缩与外界震荡呈逆比率，似乎天然屏蔽‘心魔感应’。不知可否赐教一式静法？”
韩夜看完，把纸一撕，塞进茶壶里：“说了别打扰我。”
狗剩小心地问：“那……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韩夜靠着井边，语气淡淡：“他们只是想找个方法，让自己也能安静下来。”
“不是为了我。”
“所以无妨。”
狗剩顿了顿：“那您是……真不想出名？”
“不是我不想。”
“是我知道，出名也不能让我多睡一分钟。”
但他不出名，世界偏要让他出名。
就在韩夜再次进入“午休状态”的时候，一封跨州传书，出现在羽化门外堂。
送信的是大云国修道管理署下属“灵性研究局”的正式文官。
他穿着绣银道袍，态度谦和，拱手递上一卷书函：
“奉局令而来，欲请韩夜道友于半年后的‘灵修开放论坛’开坛演讲一次。主题不限，只求静坐三刻，谈一谈‘内观静思的真实体验’。”
韩夜看完，仰头灌了一口凉茶：“我能不说话吗？”
文官一愣：“若能静坐，亦是一种回应。”
“好。”
“但我不去。”
“为何？”
“太远。”
“可我们包接送，飞舟直达，仅需两日。”
“太晃。”
“我们可配稳神阵，确保旅途中……”
“太吵。”
“……”
文官无奈，只得退下。
而主峰长老们，却坐不住了。
“韩夜这次若愿露面，不仅是我宗之名，也是羽化一派的道统正名。”
“掌门，是否安排护法随行？”
林清玄轻声道：“安排了，他也不去。”
“那……”
“他要去，会自己走。”
“那他若不去？”
“那就不去。”
“掌门，您……”
“他不是我们的人。”
众人一愣。
林清玄淡淡一笑：“他只是现在，待在我们这儿。”
“但他修的，不是羽化门的道。”
“是他自己的。”
韩夜拒绝“灵修论坛”的请约后，本以为风头该过去了。
结果三天内，药谷入口收到五封邀请函，两份入门申请，一顶香火架，还有一个来自某神秘宗门送来的“静修坐垫”，说是“专为韩前辈调配灵纹，有助于清眠稳道”。
狗剩拦都拦不住，只好在谷口竖块木牌：
【闭谷静坐，闲人免扰，送物者请自取其羞】
结果，那块牌子第二天就被围观的外门弟子拓印了五十份，说要拿回去贴在自家房门上“感受精神”。
韩夜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句：“再这么下去，我这成景点了。”
狗剩一边整理礼单一边叹：“您不管，真有人开始学您了。主峰的几个内门弟子，这几天天天抱着石头晒太阳，说是体验‘你坐过的风’。”
韩夜皱眉：“晒太阳也学？”
“还不少人抢，甚至说要在药谷外建个‘静修体验区’。”
韩夜看向远方，沉默了许久。
“他们这不是修行，是旅游。”
狗剩低声道：“可主峰默许了。”
“为什么？”
“听说是……太上长老想借此机会统一门内功法体系，干脆用‘静修法’当试点，看能不能压一压心魔暴动、丹毒反噬这些年久病不解的问题。”
韩夜冷笑了一声：“他们让人学我的静，却不让人学我的懒。”
狗剩一怔：“这……不是一回事吗？”
“不一样。”韩夜淡淡道，“我是真的不想。不是装的。”
狗剩一时无言。
但这件事，终究压不住了。
五天后，执法堂发布一道宗门通令：
“自下月起，外门弟子须每日晨时静坐一炷香，纳气归元，仿韩夜法意，以求心境稳固。”
此言一出，羽化门哗然。
“凭什么？！”
“他睡了几年就成标准了？”
“我们修行还要照他方式来？他连剑都不拔过！”
“我修火诀的，要我坐着不动？”
最先反弹的是火峰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