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真疼!”
萧秦哆嗦着从床上坐起,鬼使神差地摸了下背后那道狰狞伤口,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破口大骂:“老萧啊老萧,我爹让你‘教训’我,你还真不带留情的,差点没把我送去见阎王!等我这伤筋动骨缓过来,非得找你算这笔账,看我不把你那一身老骨头也打得开花!”
骂归骂,可萧秦又禁不住一阵哀嚎,心中愤愤不平地暗道:我不过是个放浪形骸的纨绔,行事张扬又怎样?才去了一趟青楼快活快活,就被全族当成犯了弥天大罪?真是大惊小怪!
更何况,我萧秦在这京城谁人不知是个废物?整日里花天酒地,快活无边,有什么不妥?就算天塌了,还有大哥顶着、老祖宗撑腰,谁敢真把我怎样?欺上萧家的主意,怕是活腻歪了!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晨光毫不吝啬地倾洒而入,瞬间照亮整间屋子,门外人的影子也被拉得老长,投射到床边。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萧秦下意识地眯起眼,随后眼神一凝——好家伙,说曹操曹操到!
“阿弟。”
来人一袭流云织锦长袍,发髻高束,玉簪轻挽,周身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风骨。他眉宇如画,剑眉星目,一双眼眸深邃澄澈,仿佛能洞穿人心。
萧秦一听声音,立马身体一缩:“完了,他怎么来了?”
当即也顾不得疼,连滚带爬地躺了回去,被子往头上一蒙,装睡!
门外的萧云哪会看不出他的猫腻?只是轻叹一声,摇头无奈。
走到床前,看着自家弟弟装死如咸鱼的模样,他目光柔和,却也藏着深意:“是我当年修行心切,未曾尽到兄长之责,才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床上的萧秦气得差点掀了被子:“从我记事起,你就闭关打坐,一回来就对我耳提面命,天天逼着我修炼那些枯燥乏味的功法,恨不得掏心掏肺地‘教诲’我!你现在还说没尽责?可我根本就不喜欢修行,不喜欢那种被逼迫、被掌控的人生!我想要的,是风花雪月、自在逍遥的快活日子,谁也别来管我!”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怒吼,真要说出口……后果不堪设想。
萧云却语气一转,语调沉稳,话语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力量:“阿弟,你安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纵你懒散,会亲自引你修行。”
此言一出,萧秦浑身一震,心头五味杂陈,怒意与恐惧交织。若非心中还有几分理智,怕是当场就翻身大骂了。
“这是愈灵膏,今晚务必敷用。明日午时,演武场上,我等你现身。”
话落,萧云自怀中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瓶,指尖一弹,那瓶子稳稳落在萧秦床前,衣袂翻飞间,他已转身离去。
萧秦盯着玉瓶咬牙切齿:“昨天才揍了我,今天假惺惺地看望,明天又拉我去练武场?你是想不让我活了?”
可嘴上骂归骂,他还是哼哼唧唧地坐起身,捡起那瓶子,狐疑道:“愈灵膏?啧……让我一个凡人用仙家疗伤药,为了收拾我还真舍得下血本。”
他大声喊道:“老萧!给我上药!”
门外应声而来一阵熟悉的苍老嗓音:“来了,小主!”
伴随话音,一个驼背老头迈步而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双手一拱:“小主,请容老奴为您敷药。”
不等萧秦反应,那老头就伸出干枯右手,轻巧地将那玉瓶取走。左手一抹瓶口,登时一股淡淡幽香飘散开来,清雅如兰。
他眼神微眯,目光落在萧秦的伤口上,右手轻轻一捏,玉瓶脆响碎裂,但瓶中灵膏却未洒落,反而如活物般浮于半空。
他左手微引,那团灵膏顿时化作点点莹白光芒,朝着萧秦的后背飞掠而去。
膏体触肤的刹那,一股沁骨寒意瞬间蔓延全身,令萧秦不由闷哼出声,然而紧随其后的却是一阵暖流般的舒爽。那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结痂脱落,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啧啧……愈灵膏,不愧是仙家之人用的。”萧秦咂舌道。
老萧笑呵呵应道:“大公子心疼小主伤重,这才用愈灵膏给小主疗伤。”
“疼我?他昨儿还把我打晕了,疼个屁!”萧秦怒目瞪他,“说起来,你揍我也是真下手,打得我直接晕过去,你下这么重的手,是想公报私仇不成?”
老萧连忙摆手:“小主,冤枉啊!家主亲自盯着呢,还传音让我务必下狠手,不得演戏!我也是没法子啊!”
萧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打就打,干嘛非要把我逛青楼的事也嚷出来?这事说说也就罢了,你还大声报出来,说得绘声绘色,我那点面子算是被你丢光了!”
言罢,他仰头长叹,一脸痛心疾首:“连未成局的风流韵事也被你抖出来了……我在萧家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萧秦小声嘀咕道:“虽然我好像本来也没有什么名声”
老萧闻言,嘴角不由一抽,脸上老皱纹都在颤抖,实在憋不住,嘴里残留的几颗老牙也难得出来呼吸呼吸新空气。
“少主,这真不能怪我啊。要不是大公子看着,让我把你那点糗事全都抖出来,他就要亲自动手。你也知道,大公子动起手来,可是不分轻重啊。”
他顿了顿,忽然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句:“我可没说别的事呢……比如那次你……”
“打住!你要是敢再说一句,我就真是身败名裂了!”萧秦连忙制止他继续往下说的欲望,虽然这里除了他俩之外也没有其他人。
老萧嘿嘿一笑,也不再多言,只是站立在一旁。
“我哥竟然让我去演武场,还说要亲自监督我接下来的修行……以他的性子,说一不二。”萧秦嘴角微微抽搐,长叹一声,挥手将衣袍披好,“走吧,你先陪我走上一遭,毕竟我也好些年没去过演武场了。”
老萧微微一笑,弯腰应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院。
清晨阳光洒下,云雾尚未散尽,沿着萧府主脉一路北行,半炷香后,两人抵达府内后山演武场。
此地占地极广,远远望去如一片云霞之地,透着一丝丝淡淡灵辉。周围青石回廊环绕,浮空灵光铭文镶嵌其上,勾勒出护阵的边界。演武场中心高台上,悬浮着数座圆形炼体台,每一座炼体台都铭刻有强化肉身的聚力阵纹,阵法微启时,会引动天地微微之力,化作压身之力,用以锤炼血肉筋骨。
“啧,果然还是老样子,与记忆中的一点没变……”萧秦目光一扫,不由咋舌。演武场周围还布设有“聚血钟”“筋骨鼓”与“沉铜桩”三类炼体器具,分别用于凝炼气血、淬炼骨节与磨炼力量,都是耗费不小的造价,每一个器具下面都有一大群人在埋头苦修。演武场的布置简单而实用。中央摆放着三大器具:下方是“聚血钟”,专门用于调节和集中体内的血气;旁边是“筋骨鼓”,供修士通过规律敲击,激活筋骨潜能;还有一旁的“沉铜桩”,则是考验修者承受外力冲击,从而磨练体魄。每个器具下都站满了在此刻苦修炼的修士,他们或低语讨论,或静心调息。
“你几时来过这地,认真练过?”老萧望着少年的侧脸,忽然笑着调侃。
萧秦轻咳一声:“以前也不是没来过,就是那聚血钟声一响,震得我头皮发麻……这仙途第一境炼体太折磨人了,好好享受人生不行吗?非得这样糟践自己身体。”
“要不是炼体对那方面有奇效,小主怕不是堪堪到达炼体一层吧。”老萧对着他嘿嘿说道。
萧秦闻听此言,小脸一红,立马驳斥到:“你个老不正经的,我岂会是那种人,我炼体纯粹是为了好玩,谁会和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一样!”说着便快步进入演武场之中。
演武场的第一个区域,便是那座赫赫有名的聚血钟。此钟通体以乌金玄铜铸造,高达一丈八尺,形制古朴,钟身遍布细密的纹络,如盘龙伏虎,又似筋脉血管,隐隐浮动间,仿佛有血气在其中流转。钟顶铸有三面兽首,分别为虎、猿、蛟,神态狰狞,各自张口,似乎在无声咆哮,吐纳天地血气。
钟身表面隐约镌刻着古篆符文,每一道都仿若血丝凝成,非但没有丝毫腐朽,反而在晨曦之中散发出淡淡红光。仔细望去,钟底悬有三根紫铜链柱,垂落地面,连接着一块嵌有灵石的八角基座。灵石中流转的血色光芒顺着链柱缓缓上涌,仿佛为整座巨钟提供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支撑。
钟口正中处,还垂下一柄“玄心木”制成的长锤,锤柄黝黑,锤头却泛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赤光,据说此锤一击,钟声震荡之间,能激活修士体内沉睡的血气,引发气血奔涌,如火焰燃烧,直冲四肢百骸。
周围修士分立钟下,或闭目凝神,或运转气血,等待钟声开启那一瞬的冲击。他们衣衫尽湿,面色涨红,却没有一人退却,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聚血钟看似只是助修炼之器,实则是炼体初境最锋利的一道门槛——唯有气血澎湃,才可开筋活骨,为更高境打下根基。
正所谓炼体先醒血,而这座钟,正是替修士唤醒血气的最佳辅助工具。因此此处算是演武场人最多的地方。
除了“聚血钟”之外,演武场内还并列设有两种炼体器具,分别是筋骨鼓与沉铜桩,与聚血钟一同构成炼体境初阶最基础、也是最残酷的三道锤炼手段。
筋骨鼓高九尺,通体由“碎星牛皮”蒙面,鼓架则是以赤铜嵌银骨铸成,坚硬无比,鼓面平整如镜,泛着油亮的暗红光泽,仿佛随时会滴下鲜血。鼓身两侧篆刻着八字古文:“筋藏雷霆,骨隐神芒。”鼓中蕴含雷鸣之力,击打时会激荡出音波震响,如雷如涛,穿透骨髓,逼迫修士在剧痛与音震中调和自身筋骨。
每一次击鼓,都宛如雷火入体,若筋脉未通、骨节未稳,轻则昏厥吐血,重则全身抽搐筋断骨折。但若能咬牙坚持,借助鼓鸣的震荡淬炼筋骨,不仅可以令筋络更为柔韧,骨骼更为密实,还能打通体内细微窍穴,为后续的灵力流转铺路。
鼓前常有身形精瘦的炼体者盘坐于地,他们大多闭目凝神,等待气血鼓荡至巅峰之时,猛地一掌拍下,激起一阵沉雷般的轰鸣。每击鼓一声,便是一场生死间的淬火。
沉铜桩是最为直接的肉身力量锤炼之器,排列于演武场东侧,整整十八根,皆由千年寒铜铸成,高约两丈,粗如水缸,外形圆钝,表面却布满了修士挥拳留下的斑驳痕迹。
铜桩地基深入地底三丈,以镇石压底,稳如山岳。修士于其前演练拳法、猛击桩体,以此对抗铜桩回震之力。每一次出拳,不仅是在考验力量的极限,更是在以铜桩回弹的震荡,锤打修士骨骼肌肉的韧性。
沉铜桩上方还刻有“力道印痕”,凡击打之力若达一定程度,便会显露不同层次的光纹,从浅白到深金,分九层递进,正对应炼体境一至九重的力道标准。据说只有击出第六道金纹以上,方可算真正步入“炼体后段”,血肉之力足以裂石断金。
而在沉铜桩周围,时常可见体型魁梧、气血旺盛的炼体者轮番上前,或赤拳猛砸,或搬桩撞体,汗水与气浪交织,形成了一片炽热而狂野的修炼场景。整个区域时不时传出低沉闷响,如雷滚石落,令人心头震颤。
这三类器具分居演武场三角之地,相互呼应,宛如一座炼体道基大阵,将最基础的血、筋、骨三者分门别类地淬炼打磨,环环相扣,直指肉身大成的极致。每一位踏上炼体之途的修士,皆从这里走出第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