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江辰背着一个大麻袋，站在熟悉的破旧木门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推开。
家里人竟然都在。
父亲江建国正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看见他就没了好脸色。
母亲李秀兰坐在炕沿边，手里拿着针线补一件旧衣服，看了他一眼，也欲言又止的低下头。
两个弟弟，江大河和江小海脑袋挨着脑袋，在墙角不知道捣鼓什么。
小妹江小可则坐在母亲身边，和两个哥哥一样，只是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移开了。
他们怎么是这个反应？好像不欢迎他回家？
反而，很排斥和冷漠。
江建国抬起头瞪着江辰，烟杆在桌上敲得咔咔响，“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很激动。
“我们都当你死了，所以你也别回来烦我们。拿着你的东西，马上滚出去。”
这话，狠狠扎在江辰的心上。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
但亲耳听到父亲撵他，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将背上的大麻袋放在地上。
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在离父亲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顶撞。
而是，缓缓地弯下了腰。
“爹，娘。”
江辰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我以前混蛋，不是人。”
“我做了很多错事，伤了你们的心，也让你们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抬起头看向父母，诚恳道歉：“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弟弟妹妹。”
“我今天回来，是想跟你们认错的。”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他就差直接跪下了。
江建国却半点不动容。
他冷哼一声，眼神里还多了几分讽刺：“认错？你都认了多少回了？以为我们还信你？”
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门口冲他大声嚷嚷：“你那些鬼话，留着去骗那个寡妇吧。”
“我们江家，养不起你这种胳应人的东西。给我滚，现在就滚。”
母亲李秀兰也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抬起头，看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大儿子。
眼圈微微泛红，却只是嘴唇翕动了几下。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两个弟弟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只有小妹江小可，偷偷抬眼看了看江辰，又看了看暴怒的父亲。
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知所措。
江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看来，原主留下的伤害，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想要获得原谅，绝非易事。
但他没有放弃。
他知道，这是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爹，娘，我发誓。”
他举起一只手，“从今往后，我江辰，跟孙海英那个女人，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我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被她迷惑了，才会做出那些混账事。”
“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他以为，表明自己和孙寡妇划清界限的决心。
能让父母的态度，有所缓和。
没想到。
李秀兰转过头，看着江辰，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她冷笑着说道：“不会再犯？江辰，你这话说了多少遍了？哪次你做到了？”
“我看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指了指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语气变得尖锐起来：“还有你这些东西，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你哪来的钱买这些？大手大脚的，是不是又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们江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父亲江建国也跟着怒声道：“没错。”
“你要是敢在外面偷鸡摸狗，干那些犯法的事，就别说认识我们。”
“我们江家，没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父母的话还是很难听，但江辰觉得比他刚进门的时候好多了。
毕竟都开始关心他钱从哪来，而不是张口就让他走了。
这是心软了？
那就凭他这三寸不烂之舌，留下是一点问题没有了。
想着，江辰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
他没全拿出来。
就掏了大约有五六十块钱，递到了父亲面前。
“爹，娘，你们放心。”
江辰的声音沉稳，“这些东西，还有这些钱，都是我凭本事赚来的。”
“堂堂正正，没偷没抢，来路正着呢，咱不可能干那犯法的事。”
江建国和李秀兰却惊呆了。
他们的眼睛瞬间瞪圆，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五六十块钱。
对他们这个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十几块钱现金的贫困家庭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啊。
江建国的手微颤。
他死死地盯着那沓钱，又直勾勾的盯着江辰：“你…你说这是你赚的？”
“你哪来的本事赚这么多钱？”
要真有本事，之前还用得着偷家里，偷朋友的，去给那寡妇？
想到这，他眼神又沉了：“江辰，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给我搞那些不正经的。”
“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不正干，我…我就亲手把你送去公社。”
父亲说话虽然难听，但话里话外对他的担心，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这让江辰的心头，微微一暖。
“爹，你放心。”江辰语气轻松，“我是在附近赶海，运气好，抓到了一些值钱的海货，拿去城里卖的。”
“要不我干啥能赚这么多钱。”
他没提黑市，只说是城里。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不过正不正当的，江建国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钱，也没敢接。
父子俩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冷了，又微妙又尴尬。
倒是李秀兰，看着江辰风尘仆仆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一大袋吃的用的。
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的说，“行了，先别说这些了。”
“看你这样子，一天没吃饭了吧。”
她站起身，朝着灶房走去，“锅里还有点糊糊，我给你盛，你先吃饭。”
“吃了饭再说。”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原谅，但这句“吃了饭再说”，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的转变。
江建国重重地哼了一声。
没有再多说什么。
重新坐回桌边，拿起烟杆，却半天没有点燃。
两个弟弟也偷偷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江辰，和地上的麻袋。
江小可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江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想要彻底修复这段关系，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更多的努力。
但他至少，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
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欸，谢谢娘。”
然后，他拿起碗，走向灶房。
昏暗的灯光下，一家人，默默地围坐在桌边。
虽然依旧没什么交流。
但气氛，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融化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