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赛既分胜负,请客吃饭的冤大头自然就落到了沈约头上,陈江河乐得清闲,顺手就把原先在达达杀猪菜订的包间给退了。
沈约脸上虽然还挂着风度翩翩的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带了点牙疼。
他转向孟玉,声音依旧温和:
“小玉,想吃点什么?”
孟玉还没开口,陈江河已经不失时机地插了进来。
“我知道市里有家私厨叫宜盛居,听说味道不错。沈公子家大业大,想来不会介意换个更有格调的地方吧?”
输了比赛,请客也得听人家的,沈约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宜盛居么?可以,那就去那儿。”
虽然陈江河自己也没去过那宜盛居,但听名头就知道,档次低不了。
面对沈约这种许愿宝宝,就好好好相处,特定时机下有求必应,陈江河得知林墨瞳那边也有朋友要来,于是就把张远和韩樱子也拉上了。
几人驱车来到宜盛居,门脸不大,透着一股子低调的雅致,墙上挂着各种古玩字画,走廊里还有假山盆栽别有洞天,服务员的旗袍叉一路开到胳肢窝,跟挂俩门帘子一样,刚在小巧玲珑的包间里坐定没多久,包间门又被推开。
英姿飒爽的高冷女警林墨瞳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留着及肩的长发,下巴上蓄着一圈络腮胡,身上穿着略显臃肿的毛线衣,脖子上还扎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围巾。
最显眼的,是他鼻梁上那副蛤蟆镜似的彩色墨镜,即便在光线柔和的包间里也未曾摘下。
“小瞳姐,伟恒,你可算来了。”
孟玉笑着起身迎了过去: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江河,这位是……”
不等孟玉说完,那墨镜男已经伸出手,操着一口略带洋味儿的普通话。
“哎呀~陈sir!久仰久仰!我是William·黄,也可以叫我黄伟恒。刚刚从漂亮国的Columbia University读完MBA回来。说真的国内police的制服还是不够fashion呢,我在NYPD看到的officer那才叫professional.……”
他说话文绉绉的,带着点刻意的腔调,说话间还要夹杂几句英文,陈江河与他握了握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连沈约都被自己这位老朋友搞得有点尴尬,向大家介绍到:
“伟恒是跟我们几个一起长大的,高中之后就去了国外念书,刚回来不久,可能还不太适应。”
能看出来确实不太适应,跟黄伟恒一比,沈约都不怎么讨厌了。
分宾主落座,既然是给孟玉送行,她自然坐在了主位,林墨瞳作为好姐妹,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孟玉的左手边。
孟玉本来想招手让陈江河坐在自己右边,可陈江河却主动坐在了张远和韩樱子中间。
张远和韩樱子虽然也是公职人员,但跟沈约、黄伟恒这种自带光环的“二代”们比起来,终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陈江河一来是怕二人拘谨,二来是他也认得清自己的位置,他们目前还不是一路人。
孟玉却索性把韩樱子拉到自己另一边,这样一来,倒显得没那么泾渭分明。
陈江河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倒是细腻。
沈约见状很自然地坐在了林墨瞳的另一边,正对着陈江河,黄伟恒则挨着沈约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包间里的众人。
点菜的时候,沈约连菜单都不用看:“按老样子来吧。”
点菜的服务员点头:“好的沈先生,冷盘要水晶肴肉拼盘、孔府玉带虾仁,主菜上葱烧关东辽参,金汤麒麟东星斑、蟹粉狮子头加茶香脆皮鸡。给几位女士准备了甜品金丝麻球拼艾窝窝和枣泥拉糕配杏仁茶,今天的上汤是御品浓汤八珍盅”
陈江河这才知道,自己只知道店名的高级馆子,跟人家家里食堂一样,张远其实比他还震撼,自己从小到大也算是懂吃懂喝,可跟这沈公子一比,自己吃的好像路边的炸串。
孟玉听得直撇嘴,这些东西她早就吃腻了,陈江河直接开口:
“来个糖醋排骨吧。”
沈约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只觉瞬间拉低了自己“老样子”的格调,孟玉的眼睛却是一亮,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偷偷瞥了陈江河一眼。
陈江河自然不是自己嘴馋,他记得清楚,那晚在林墨瞳家吃饭,孟玉吃的最多的就是糖醋排骨,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或许,这就是孟玉对陈江河感觉有些不同的地方,从小到大,优秀的男人她见得多了,比永定河里的绿毛王八都多。
可像陈江河这样,看似不经意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搔到她痒处,准确洞悉她细微想法的,确实少见。
沈约也好,黄伟恒也罢,这类人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优秀对他们而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标配。
但也正因为他们习惯了优秀,所以往往只在乎自己的标准,他们会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却常常忽略了你真正想要的。
陈江河则不同,这个男人,虽然平时连短信都得集中起来回,却能记住自己爱吃什么,反而让孟玉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小姐,格外上了心。
菜陆续上来,众人边吃边聊,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了最近市里县里发生的一些大事上。
雪砬子县王文武父子官商勾结,垄断市场的事情,自然是绕不开的谈资。
沈约先是发表了自己对雪砬子内部自查的看法,可聊着聊着,就谈到了商人和发展的话题上。
说到此处,性格颇为张扬的黄伟恒立刻来了精神,开始侃侃而谈,仗着自己这几年出国留学的经历,大谈特谈起各种各样的异域风情,聊着那些半真半假的国外见闻,把张远听得一愣一愣的。
黄伟恒见自己有了忠实观众,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优越感的笑容:
“我前几天刚看了一个报道,说是某个小镇的电线上,落了一个鸟巢。为了确保那个鸟巢能够安全地被挪走,不伤害到里面的小鸟,当地政府竟然决定,全镇停电半天,专门用来迁移那个小小的鸟巢。”
黄伟恒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神采飞扬,沈约听着,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处反驳。
陈江河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菜,偶尔给孟玉夹一筷子排骨,给林墨瞳递一张纸巾,等到黄伟恒说的差不多了,他菜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黄先生,恕我冒昧问一句。您读的那个关于鸟巢的报道,该不会是《意林》或者《读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