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雅甩开陈江河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一种近乎冰冷的厌恶：
“别碰我！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报警了！”
那副样子，仿佛陈江河是什么洪水猛兽，而不是一个试图了解情况的警察。
陈江河看着她重新缩回沙发角落，像只受惊的小兽竖起了全身的刺，心里那股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他知道，刚才的逼问有些急了。
可看着她手腕上那些伤痕，他实在没办法心平气和。
气氛瞬间变得僵硬，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一声长叹，舒缓语气说：
“小雅，我这趟来，其实没什么别的事。是你韩老师，韩樱子，她很担心你，她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所以才托我过来看看。”
陈江河没有再提辍学、夜总会或者那些伤痕，只是把韩樱子的担忧摆了出来。
他看着苏小雅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动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冰冷，站起身，没有再试图靠近：
“我走了。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哪怕想找人说说话，都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他拿起茶几上的一支油性笔，在一张揉皱的广告传单背面，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对了，韩老师说，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她还是希望……你能回去念书。”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屋内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陈江河站在昏暗的楼道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仿佛吸进了一口陈年的灰尘，自从重生回来，他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抓捕，也周旋于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
可像今天这样，面对一个深陷泥潭却又紧闭心扉的女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深切的无力。
苏小雅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双眼睛里的绝望和麻木，不该属于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
她手臂上的伤，手腕上的疤，那故作风尘的姿态，还有提到父母时那种奇怪的反应……
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更黑暗的东西。
突然，陈江河想起了原本会死于自杀的韩樱子……等等，自杀？
陈江河脸色骤变，几乎是瞬间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楼上冲去！他甚至来不及掏钥匙，直接用肩膀狠狠撞开那扇刚刚关上的铁门！
房间里，苏小雅的手里正紧紧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那锋利的刀尖，正死死地抵在她自己白皙脆弱的脖颈上！
皮肤已经被刀尖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凹痕，似乎下一秒，就要割开她的喉咙。
“小雅！别冲动！”
他不敢再上前，生怕刺激到她。
“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是警察！我能帮你！相信我！”
苏小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身，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她苍白的小脸。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情绪，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
“警察叔叔……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活着……活着真的好痛苦啊……”
她泣不成声，握着刀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刀尖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不对！”
陈江河的心揪紧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提高：
“活着不只有痛苦！也有快乐！你忘了吗？！想想以前！想想你开心的时候！”
陈江河急中生智，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之前韩樱子给他的那张班级合照，因为他拿的动作过于激烈而有些褶皱。
他几步上前，将照片举到苏小雅几乎失焦的眼前，手指点在照片上那个笑得腼腆而灿烂的女孩脸上。
“你看！看看你自己！那个时候，你笑得多开心！这里有你的学校！有你的同学！还有最关心你的韩老师！”
“小雅！”
陈江河直视着她泪水模糊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承诺：
“我用我人民警察的身份跟你保证！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伤害了你！我陈江河，一定帮你把公道讨回来！”
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自己，和眼前这个眼神锐利、语气坚定的警察……苏小雅握着刀的手，微微松动了一些。
她才十五岁啊，怎么会不想好好活着呢？
那些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和同学们追逐打闹的欢笑，拿到奖状时父母骄傲的眼神……
可紧接着，那些碎片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
那个原本应该充满欢声笑语的生日宴会……爸爸被人按在地上，满脸是血，还在徒劳地嘶吼……
妈妈跪在地上，哭着哀求，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
还有……还有那些围在周围的男人……一张张油腻、猥琐、不怀好意的笑脸……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苏小雅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流得更凶了，
她猛地摇了摇头，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刀锋再次贴近了皮肤。
“没用的……他们说了……我要是敢说出去，我爸……我妈……还有我姥姥……他们就都要死……”
“谁说的？！”
陈江河听到这话，牙关紧咬，眼底迸发出骇人的怒火。雪砬子这地方，到底藏了多少这样无法无天的畜生！
“我是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刑警，陈江河！你告诉我，是谁威胁你！我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奉还！”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苏小雅颤抖的眼睛。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
一缕挣脱了云层束缚的阳光，恰好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斜斜地照了进来，金色的光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陈江河挺拔的后背上，给他周身镶上了一道温暖的光边。
那光芒驱散了屋内的些许阴霾，也仿佛照进了苏小雅心中那片早已冰封的角落。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自带光芒的警察，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温暖，似乎顺着那缕阳光，悄悄地蔓延开来。
就在苏小雅眼神出现一丝松动，握刀的手不再那么用力的一刹那。
陈江河动了，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已经欺近苏小雅身前，右手如同铁钳一般，精准地扣住了苏小雅握刀的手腕！
“啊！”
苏小雅吃痛，手一松，水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下一秒，陈江河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女孩瘦弱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委屈、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哇——”
苏小雅再也支撑不住，趴在陈江河的肩膀上，放声痛哭起来，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苦楚都哭出来。
陈江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宣泄。
怀里的女孩是那么瘦小，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小雅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陈江河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不再那么剧烈地颤抖，才缓缓松开了一些：
“告诉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