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三夫一听“滥用职权”“徇私枉法”这几个词,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脑子倒是转得飞快,立刻又堆起一脸笑模样:
“哎呀,江河,瞧你说的,老舅就是那么一说,开个玩笑嘛。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个嫖个娼嘛,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一个案底而已,又不是让你去监狱里捞人,你就是去试试水,问问看,成不成再说嘛。”
邵三夫想了想,急忙把筹码放上来:
“人家白老板说了,只要你能帮上忙,什么条件任你选!随便你开!你不是年后就要去县里上班了吗?刑警队,听着就威风,可县里头,人头熟才好办事啊,是不是还没配车呢?交给老舅,老舅帮你跟白老板要!保证给你要辆顶顶好的!”
陈江河笑了笑:
“哟,我这还没去县里上班呢,车就给我解决了?”
邵三夫一看有戏,立刻来了精神:“那是!我跟你说,白老板最大气了,只要你帮他这个忙,别说车了,房子都给你安排上!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去他家,我还看到一尊玉座金佛,摆在客厅里,老气派了!回头老舅也给你要去,摆在家里镇宅!”
“玉座金佛加斯蒂庞克?”
陈江河摇摇头,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老舅,你可真是看得起我,这么一搞,我离跑路估计也不远了。”
邵三夫没听懂陈江河话里的嘲讽,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追问:“怎么样?江河,老舅跟你说的这些,你考虑考虑?”
“考虑?”
陈江河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猛地拎起邵三夫带来的那一大包小包的“礼物”,走到门口,毫不犹豫地拉开门。
“哗啦”一声。
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一股脑地被陈江河扔了出去。
这瞬间的转变,让邵三夫始料未及,笑容僵在脸上,错愕地看着陈江河。
还没等邵三夫反应过来,陈江河已经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到屋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给我记住。”
陈江河的声音朗朗,凛然正气:“我陈江河当这个刑警,是要正了八经给县城里的老百姓做点实事的,不是他妈的贪赃枉法的!”
邵三夫被陈江河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和怒吼吓了一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尴尬至极。
他眼神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姐姐邵红梅,希望能得到一点声援。
邵红梅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眼神,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进了厨房。
“哎呀,还有几个碗没刷完呢。”
陈国庆更是夸张,直接把手里的报纸举得老高,挡住了自己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个中东石油又涨价了,真是的,国际能源是个大问题……”
咱也不知道,他天天骑个二八大杠去上班的人,还操心中东石油,他老人家恐怕是打算以后骑着油桶上班。
邵三夫眼见姐姐姐夫都靠不住,知道今天这事是彻底没戏了,只能灰溜溜地走到门外,把陈江河扔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了起来,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
临走的时候,邵三夫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撂下一句狠话:
“陈江河,别以为在县里当了个刑警就了不起,翅膀硬了是吧?告诉你,你老舅我黑白两道认识的人多着呢,走着瞧,有你求你老舅那天!”
说完,邵三夫抱着那堆被扔出来的礼品,气冲冲地走了,胡同的房子普遍不隔音,动静稍微大点邻居就能听见,早就有那个好事的从窗户探出头来张望,邵三夫此时此刻就像个闭门羹表演艺术家。
陈江河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暗自吐槽。
是,您老人家黑白两道确实都“认识”,被黑道打过,被白道抓过,可不就是“认识”吗?
真要等到求他邵三夫那天,估计陈江河也快要饭了。
关上了门,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邵红梅这才从厨房里探出头出来,轻声埋怨:
“江河啊,我知道你做的对,这个事儿确实不好,可你也不该这么大声嚷嚷,那毕竟是你老舅,一家人,街坊邻居听见了多不好。”
“妈,我就是要让街坊邻居都听见,让他们知道,走后门的事,我不干,谁来说情都没用。”
陈国庆放下报纸,哼笑了一声,带着一丝揶揄:
“呦,你小子,这是杀鸡儆猴呢?拿你老舅当鸡杀给别人看呢?”
陈江河走到父母面前,语气缓和了一些:
“爸,妈,总之,以后只要是走后门的事,千万别来找我,不管是谁来说情都没用。但是,如果真是街坊邻居有什么困难,真有群众需要帮助,那我陈江河该帮还得帮,这是我当警察的本分。”
说着,陈江河从兜里掏出新配发的手机:
“爸,妈,看,我现在有手机了,手机号是135XXXXXXXX。号码你们存一下,以后有事可以打给我,不过也尽量别打,这年头电话费齁贵的,没急事儿还是打我单位电话就行。”
陈国庆抬眼看了一眼那崭新的手机,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皱着眉头问:
“这电话哪来的?刚当上刑警就收礼?你小子可别犯原则性错误。”
“爸,你想哪去了?这不是收礼,是朋友送的。”
陈国庆的脸色更严肃了,追问道。“朋友?男的女的?人家凭什么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好歹是个领导,也没看谁给我送礼。”
陈江河挠挠头,含糊其辞:
“女的,还挺漂亮呢。”
邵红梅一听“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兴奋地拍了一下手:
“哎呦,女的好啊!女的好!儿子啊,你跟可馨黄了以后,我还担心你走不出来呢。我想起来了,隔壁张婶的侄女,不就是在县里小学当音乐老师吗?今年都二十五了吧,跟你年纪差不多,我见过,长得可俊呢!我看了,警局离他们小学挺近的,可不就是隔着两条街吗?她这两天正好在张婶家,要不我这就去问问,让你们年轻人联系一下?要是能成,你们俩就能一起上下班了,多好啊!”
邵红梅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儿媳妇。
不仅有父亲那让他哭笑不得的官味儿说教,还有母亲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催婚,催孕,甚至隐隐开始催二胎……
陈江河感觉自己脑仁突突直跳,一阵阵发麻。
他实在受不了父母这过于“热情”的关爱,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环境:
“妈,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江河大喊一声,几乎是夺门而出,逃也似的冲出了家门。
邵红梅在他身后探出头,疑惑地问。“哎?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啊?带钥匙了吗?”
陈江河头也不回,一边跑一边朝着身后挥挥手,声音远远传来:
“去网吧!包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