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周孟达和这位市局的女领导于素秋，不仅是小学同桌，小时候两家还是邻居，门挨着门那种。

后来是因为于素秋父母工作调动，全家搬走了，这才断了联系。

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要不是陈江河这次抓捕了黄石非，二人恐怕这辈子也没有交集。

陈江河心里琢磨着这层关系能带来什么，耳朵竖起来想再听点旧日八卦，病床上的周孟达眼神不经意地往门口一扫，正好对上陈江河探究的目光。

“江河，你在门口干嘛呢？”

陈江河倒也不慌，大大方方推门进去，他先是关切地看了眼周孟达脚上的绷带，然后才转向那位女领导，故作不认识地问道：

“师父，这位领导是？”

于素秋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调整好了状态，她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神态自若地伸手说：

“你就是陈江河吧？我叫于素秋，锈河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今天特地过来，看望在这次抓捕任务中受伤的两位同志。”

她的声音清亮干练，没有多余的客套。

陈江河立刻站直身体敬礼加握手：

“于局长您好！我是青堆镇派出所民警陈江河！”

于素秋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片刻后，她微微点头，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欣赏：

“嗯，是个好小伙子。胆大心细，能在二次排查中发现疑点，并且果断采取行动控制住凶犯，是个好样的。”

这评价相当高了，领导夸奖你的时候，自然要把姿态放低一些：

“这都是我师父周孟达平时指导有方，他老人家总是说，作为人民警察，一定要敢打敢拼，不怕危险，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

周孟达听到这话，不禁松了一口气，生怕这徒弟脑子一抽把他和黄石非没有实际接触的事说出来。

其实他对陈江河最多的教导是，晚上值班没啥事的时候，把炉子生旺点，早上就能借着火煮方便面吃了。

“阿达，带出来个好徒弟。”

这声“阿达”叫得自然，却让周孟达老脸微微一热。

他赶紧清了清嗓子，摆出师父的架子，故作谦虚地摆摆手。

“嗨，江河这小子也就是学了点皮毛，还需要多锻炼。我平时一直鞭策他，咱们当警察的，要时刻保持学习状态，要不断进步才行！”

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周孟达估计是属猴的，顺杆爬的本事一流。

“师父，您认识于局长啊？”

“啊……那个，于局长是我小学同学，以前还是老邻居呢。”

陈江河立刻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小学同学？姓于？”

他猛地一拍大腿，语气非常夸张：

“哎呀！于局长，难道您就是我师父年轻时候天天挂在嘴边，说特别佩服的那个……那个于大美女？”

“噗——”

周孟达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心里把陈江河骂了一百遍。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这小子瞎编什么呢！

可话已经被陈江河说出口，当着于素秋的面，他总不能拆自己徒弟的台。

他只能强装镇定，板起脸呵斥道：

“哎呀！陈江河！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这是领导！别在这儿说那些有的没的，没大没小的！”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陈江河使眼色。

陈江河接收到信号，装出一副说错话的懊恼样子，对着于素秋连连道歉：

“啊，对不起对不起于局长，我这人嘴快，瞎说的，您别介意。”

他这番表演，反而让于素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压下去了。

“正好，陈江河同志，我本来也想抽时间单独跟你聊聊的，既然碰上了，就现在吧。”

这口气，完全是领导对下属的安排。

陈江河心头一动，这恰恰说明，于素秋没把他当外人，或者说，没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基层小民警。

有的时候，领导跟你不客气，反而是好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医院有些嘈杂的走廊，来到院子里一处相对安静的长椅旁。

于素秋倒没什么架子，先在长椅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等陈江河坐定，她才开口，语气比在病房里随意了一些：

“刚才听你说，你师父……平时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师父教导我很多，他说做警察一定要要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和头顶的国徽。”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他……平时，有跟你提起过我吗？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陈江河恰到好处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和犹豫，好像有些话不太敢说。

于素秋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带着亲近的笑容，语气也放缓了许多，像是在安抚一个有些拘谨的年轻人。

“没事，这不是在派出所，也不是在开会。我的孩子不比你小多少，咱们就当是随便聊聊家常，放松点。”

陈江河这才像是卸下了心理包袱，略微倾身，压低声音说道：

“我师父他每次喝多了，都会跟我说起他这位小学同桌。”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于素秋的表情：

“他说您人特别好，小时候特别照顾他，生活上他们互相关心，学习上他们互相帮助，怎么跟你形容呢……反正挺好。”

果然，听到这些话，于素秋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也微微上扬，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还说，也不知道您现在过得怎么样，特别怀念当年那个……青涩的时光。”

陈江河说完，便适时地闭上了嘴，留给于素秋回味的空间。

于素秋听着这些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她似乎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随即她又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也重新恢复了工作状态的干脆利落。

“今天医院已经开具了黄石非的身体检查证明，显示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明天就可以进行审讯了。到时候，你也来旁听学习一下吧。”

这倒是让陈江河没想到：

“我？于局长，我只是个镇派出所的普通民警，旁听市局重案的审讯，这……合适吗？”

于素秋微微一笑：

“有什么不合适的？案子是你发现线索，并且协助抓捕的，你当然有资格参加旁听。而且，你半年前提交的上调县刑侦大队的申请，我看过了。虽然正式的文件还没下来，不过我可以提前通知你，等过了年，你就去县刑侦大队报道吧。”

最后，她还着加重了语气说：

“放心，一切有我呢。”

“真的？！”

陈江河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

“谢谢于局长！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和领导的栽培！”

此时陈江河波澜不惊的表情之下，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才刚认识市局的于局长，调令就有着落了。而且看样子，于局已经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师父啊师父，你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硬邦邦的大靠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