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电话。”
“电话更不能给你了,买的时候没少花钱呢。”
林墨瞳看着陈江河,知道对方是在装傻充愣哄自己开心,原本板着的脸终于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营造了十多天的高冷人设瞬间塌房。
要说这林墨瞳,平时总是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当真一笑起来,还真有几分好看,她眼睛很大,皓齿明眸,鼻梁挺拔下巴尖尖,皮肤也保养的不错。
一眼看去,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陈江河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重新找回了年轻时的悸动。
“我没有手机,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这几天我住在家里。”
彼时才2004年,全中国有手机的人恐怕连四分之一都没有,手机又贵功能又少,在镇里充点话费都得去专门的“供销社”,在市刑警队工作的林墨瞳当然体会不到这些。
林墨瞳看了看电话号码的开头,询问到:
“你家是锈河的?”
“对呀,就住皇姑胡同,你呢?”
林墨瞳回答:“我家也住在锈河……”
她不说家庭住址,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家庭背景敏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爸爸是辽省公安厅的厅长“林长海”,不过关于她的爸爸是辽省公安厅的厅长“林长海”这件事,几乎上上下下所有能跟她接触上的警务人员都知道。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爸爸是辽省公安厅的厅长“林长海”。
“这么巧,那这几天你要是有时间,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做的酸菜炖排骨手艺不错,呃……再叫上几个同事一起。”
可以跟林墨瞳搞好关系,但要说儿女情长,抱歉,女人不要影响我破案的速度,他可不想早早就被人打上主动攀裙带关系这种标签。
跟林墨瞳聊完天,他拎着装水果用的空口袋,转身带上了病房的门。
刚到门口,还没等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他师父床上还坐着个身穿警服,背影姿态十分利落的中年女人。
“……我跟你说,当时我就看出来了,那小子眼神不对,贼眉鼠眼的,肯定要跑!”
周孟达的声音抑扬顿挫,满脸跑眉毛,时不时还要像指挥家一样摆动手臂:
“我就寻思着,这罪大恶极的杀人犯,绝不能让他从窗户溜了,咱得来个瓮中捉鳖!我往那窗根儿底下一蹲,好家伙,那小子刚把脑袋探出来,一瞅见我,吓得立马就缩回去了!愣是没敢跳!”
陈江河靠在门框上,差点没笑出声。师父这侃大山的本事,真是二十年如一日,一点没退步。
他当时明明是爬不上去摔了脚,现在倒成了智勇双全吓退凶犯了。
“不过话说回来啊,”
周孟达话锋猛地一转,语气也变得谦虚起来:
“这次主要还是靠小陈和小林这两个年轻人,机智果断,冲锋在前。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就是在后面帮着敲敲边鼓,打打下手。时代不一样了,功劳啊,还得是他们年轻人的。”
门里的女声带着笑意,声音很干练:
“阿达,没想到你不仅足智多谋,还这么高风亮节。”
她感慨着长叹一声:
“一晃这么多年没见,今天要不是来医院看望受伤的同志,我都不敢认你了。”
周孟达嘿嘿笑了两声,语气明显套近乎:
“素秋,我去年去市里开那个警务工作会,老远就瞅着主席台上新来的女领导眼熟,看着就像你。可一打听,说叫于素秋,我寻思着不对啊,你小学那会儿不叫这名儿啊,就没敢上去认。”
“我以前不是叫于兰嫕嘛,在基层工作的时候,嫕字很多群众都不认识,闹了不少笑话,我干脆直接把名字改了,省的添乱。”
素秋?于素秋?
陈江河原本倚着门框的身体猛地站直了,这个名字他可太熟了。
于素秋,去年刚刚从吉省调到锈河市公安局,担任常务副局长的狠角色。
她在省厅的时候就以作风硬朗、能力出众闻名,人送外号“吉省铁娘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平日里懒懒散散,在镇派出所退休就满足了的师父,竟然跟这位市局的正处级干部是小学同学?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己的小学同学里未来混的最好的,也不过是在锈河市海关缉私侦查处处长。
而且由于长期以来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一直空缺,于素秋虽为副局长,实则就是市局的一把手!
本来想着只是帮师父解决一下升迁问题,没想到,师父给我个大惊喜!
然而,惊喜还远远没有结束。
周孟达和于素秋相谈甚欢,二人聊着家常,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家庭问题上。
“那个……素秋,你爱人,还好吗?”
于素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都去世四五年了。”
“去,去世了?是病还是……”
“胃癌。”
“那,那孩子呢?”
“女儿在京城上大二。”
“哦……不好意思啊。”
本来只是闲聊,却不小心聊到了对方的伤心事,周孟达有些愧疚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素秋却十分坦然:
“没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咱们警察,还能看不透这个吗。”
不愧是铁娘子,其中辛酸也不过寥寥数字一笔带过。
“那,阿达,你……家里怎么样?嫂子在镇里?”
“嗨,哪还有什么嫂子,01年就离婚了,我也没孩子,现在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周孟达话锋一转:“素秋,你记不记得,咱们上小学的时候,咱俩连着四五个学期都是同桌。”
于素秋笑着说:“记得,我有时候还想,咱们两个真有缘。”
“嘿嘿,有缘归有缘,小学班主任是我三叔,我让他给特地给安排的座……”
“你呀你,那点聪明劲都用在外路上了。”
二人的目光仅仅是短暂的相遇,顿时,陈江河就觉得耳边好像响起了音乐: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
这情况已经不是惊喜了,是惊吓了,本想以后给师父当后台,这下好了,没准哪天,市局长就成了自己师母了?